出嫁前一晚,云芹先是睡着了,又被文木花摇起来。
文木花也不拘讲男女敦伦,兴致一起来,唠叨了大半夜,还格外叮嘱云芹:“不能仗着力气大,就为所欲为,知道了吗?”
“嗯。”云芹撑着眼皮,点头。
“当然,一开始也别让陆家人知道自己力气大,免得他们使唤你做这做那的……”
“好好。”
一通话听下来,她困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又睡着了,不到五更天,就被文木花薅起来,依阳溪村习俗,出嫁前得烧香拜祖宗。
云芹连云家老祖宗叫什么也不清楚,还是老实地磕了俩响头,邦邦两声,把睡虫磕跑了。
接下来一日,村内交好的人家来来往往,家里还摆了三四桌宴席,各家妇人来见云芹,那可是云家这十八年来,最热闹的一天。
云芹一直攒着困意,直到进了何家。
被独自留在房中,云芹很无聊,四处观察。
房中,左边一张鸡翅木桌上搁着两本书,角落塞着一个竹编笔筒,几根毛发稀稀拉拉的毛笔倒插里面,略显寒碜。
角落放着两个木箱子,一个竹编筐,里面装着她带过来的嫁妆。
右边洗漱架,挂着两套洗得发白的麻布衣,上面衣球粒粒鼓起,像平地上铺出的菽麦谷堆。
想到吃的,云芹有点饿,加上困乏,眼睛就渐渐睁不开。
不知陆秀才什么时候来,但她实在困得不行,便把床幔拉一下,双手拍拍脸颊,对自己嘀咕:“就睡一小刻。”
她一定起得来的。
“……”
再睁眼的时候,云芹看着天色半黑不黑,心内一喜,果然自己就睡了一刻。
突的,不远处何家的鸡圈里,传来鸡鸣,此起彼伏。
云芹:“……”原来已经睡到隔天了。
她忙起身撩开床幔,下一刻,又忙把床幔拉了回去,透过缝隙,小心地观察着外面。
屋内多了一个男子。
男子身着红衣,乌发束在头顶,趴睡在桌上,脸向着自己,云芹愣了愣,他比村里任何人都好看。
她又看看床,这张床不大,估计是她昨夜睡得死死的,全占走了,导致秀才只能趴在桌上睡。
恰此时,陆挚也被鸡鸣闹醒。
他起身,手指捏着自己的脖颈,便听一声犹豫的女声:“呃……秀才?”
陆挚怔了怔,方记起昨晚发生的事。
他抬眼,那身着嫁衣的女子,坐在床上,眼睛朝自己弯出清浅的弧度。
陆挚缓声道:“我叫陆挚,执手挚。”
云芹没好意思问“执手”怎么写,也说:“我叫云芹,芹菜的芹。”
乡下人取名,没那么多讲究,文木花生她前,吃了一把水嫩嫩的芹菜,生了个水嫩嫩的女儿,她就叫芹了。
只说了两句话,二人间便安静下来。
陆挚正在犹豫,要如何解释这场闹剧,却听云芹问:“对了,我们是不是该拜堂了?”
陆挚:“……”
…
何家老大,也便是陆挚的大舅,在辖长林村的阳河县县衙里,做一名文书典吏。
由于村与县有段距离,他只在旬日回长林村住。
这日,日光高照,廨宇内,何大舅正在处理文书,外头有小吏叫他:“老何,你家人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