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针的手指一顿,程筝将身子站直了,复杂地看着周鹤的头顶。
手机震动一下,玉玲发了短信来。
她用的是按键老人机,只能够发短信联系,催:“有鬼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从这里坐车回去路上还得花去两个小时,按理说得找借口走了,然而阿姨拉着她的臂膊热络地指了指卧室墙上挂的刺绣:“你瞧那件,周鹤以前绣的,跟姑娘似的手巧,也真奇怪,好像没人教过他。”
挂在墙上的那副绣的是一只麻雀,歪头煞脑,活灵活现,程筝心不在焉匆匆望去一眼,
蛋糕还没送到,衣裳也还没缝好,她又频频低头看着屏幕上的时间,不自觉叹起气来。
“怎么了?”
她扬起一个笑容:“没事。”
蛋糕送到手里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程筝反复看时间,叫玉玲等等。
吃完蛋糕,穿上缝好的衣服,程筝终于能脱身,周鹤拿了车钥匙,说送她回去。
程筝仔细一想,迟疑几步,应下说:“好。”
坐上了车,她垂眼摁动手机,害怕发短信玉玲不能够及时看见,干脆拨去电话。
“滴——滴——”
外头已经全黑了,后座放着玩偶服与黄玫瑰,一路颠簸,入夜后的凉意沁入肺腑,程筝显得有些紧张,不自觉舔动发干的嘴唇,肺里突然难受,咳了好几声。
周鹤正坐在她旁边心无旁骛地开车,偏眸看向她:“风吹着凉了吗?”
程筝又咳了几声:“回去吃点感冒药试试。”
电话被接通,她吞咽了一下口水,说:“喂?我快要回去了,朋友开车送我。”
“嗯,是周鹤,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你准备一下。”
将听筒拿开少许,她偏头向周鹤问:“到时候要不要……上楼吃顿晚饭,我朋友为我准备庆生的,一起吧。”
说话时眼睫缓缓颤动,嘴唇抿得皱巴巴。
这副情态被侧玻璃框住,周鹤斜眼向车玻璃望去一眼,半晌,说:“好。”
小区楼下车灯一遍遍晃过去,照亮阳台的人的半张脸。
玉玲挂断这通电话,阳台之外,车子驶离后,天一片阴暗,只余楼下几盏老骥伏枥的路灯支撑着人的视线。
她眯住眼,若有所思地呵出一口热气,拉开门进了屋子里,满屋子鱼腥味夹杂墙角发霉的湿意。
玉玲去架子上取了外套穿上,转头见周怀鹤静默着坐在桌边,桌上一盘红烧过的鱼,精致地撒着辣椒碎与蒜末,透明塑料壳里装着巧克力壳子的蛋糕,苍白的手指边缘蹭过几根花花绿绿的蜡烛。
啪嗒一声,他不当心碰掉了蜡烛,弯腰拾起来。
桌上的鱼已经凉掉了,程筝还没有回来,她与那个人一起过生日,可能全然不记得与他的约定。
那根蜡烛他捡了很久,弯腰的时候极轻地吐字,说:“……骗子。”
玉玲换好衣服站在他面前,周怀鹤直起身子将蜡烛放好,撩眼皮看向她,声口冷淡:“她、今晚回来、吗?”
玉玲向下俯视他:“她要把周鹤带到这里来,你不能待在这里,会被周鹤看见。”
周怀鹤紧咬牙齿,双手握拳,一字一顿:“他、是、假、货。”
“我们都知道,你的重复没有意义。”玉玲说,“在程筝将你从青云宫救出来的那天下午,我在后山那间厢房里跟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吧。”
“记得。”周怀鹤撇开头。
“一切都要按照我所说的计划进行,这是唯一的办法,在程筝第二次从回香炉里回来之前,你一个字都不能透给她。”玉玲极为严肃地说。
“别像上次一样出纰漏,你那三百年真算得了什么吗?”她拿起一根蜡烛直直插进鱼眼里,一只手搭在桌沿,“她不记得你,只记得周鹤的二十年,连第一回穿越没能立即杀你,恐怕都受了周鹤不少影响,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还得感谢这个假货,让程筝对你的态度暧昧不清,否则你早就不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