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什么“给个台阶下”的概念,只要一个眼神,就什么都懂。
第二日要开战,夜里两人就没胡闹,只是在夜色中气息交缠,静静依偎相拥在一起。
裴青的手在纪绡散落肩头的柔软发丝上掠过,连日来的焦虑也被这绕指柔逐渐消融。
两人拥得更紧了几分,似乎都要融化在这寸小小的怀抱中,化为彼此的一部分。
“已经要入冬了,没想到前些日子还看到了两只雀鸟,傻乎乎的,也不知道在北地留着要怎么过冬。”
裴青想起了在梁昌的窗外看到的那两只滚圆的小东西,拿来和纪绡闲聊着。
“万物有灵,它们不愿意顺应时节南迁,可能是因为这里有值得留念的牵绊。”纪绡用指尖碰了碰裴青上下滑动的喉结。
“放弃了绵延繁育的机会,换在这萧索的北地独享一季的欢愉,你觉得它们会后悔吗?”
那喉结终于停住,纪绡盯着看,凑过去用舌尖的柔软碰着,用齿关的坚硬磨着。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哪怕只有一瞬超脱天经地纬的自由,又何尝不是生生世世的泅渡。”
回应他的,是一个绵长到仿佛一生之久的吻。
……
北地绵延的边境线上,黑色的离群之箭毅然奔向目标之地。
被人展开辨认的那张不大的皮卷上,无法清洗的血迹已然发黑。
血迹的主人也在人群之中。
暗一气色有些颓靡,但腰背挺得笔直。
等待前军确认方向的空隙里,他左侧的一匹马上,眼下满是青黑的沈确穿着合身的盔甲,但却没有半分将士的气质,活像是偷穿别人衣服的窘迫小贼,与周围格格不入。
暗一看向他,嗓音微冷,语气认真:“你何苦要来?打仗不是开玩笑的。”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沈确的痛处一样,要不是骑在马上,指定已经跳起来了。
“你以为小爷我愿意来啊!你一个病情再恶化就等着咽气的病人,我要是不来你明天就得去死!”他骂骂咧咧的,恶狠狠道:“不行!你要是死了,那就是死在我手里的第一个病人,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会被逐出师门的。”
“谢谢。”
“我告诉你,小爷我师出名门,别想……什么?”沈确脸上的表情僵住,有点不敢置信。
“谢谢。”暗一的视线放在前方一颗小石子上,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沈确拧了自己一把,“你还会说谢谢?不过你确实该好好谢谢我哈哈哈……”
“你是位很好的大夫。”
“?”
这话是没错,沈确受得心安理得,但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
他还没想清楚,军队再度开拨。
越过山野,天幕之下,三峰并立之地越发逼近。
王帐之中,漠北的“主人”苏日那拉提心有所感,帐中人还在喋喋不休鼓吹他的英明神武。他却变得意兴阑珊。
“别忘记了,没有他们大晋的好臣子,我们可没这么好的日子,你们该为他们喝一杯。”
帐中哈哈声一片,众人都笑得畅怀。
中原人,心中弯绕太多,想拿他们漠北做刀,可他们也不是傻子。
那个中原人既然想用矿石来控制他们打仗闹得王朝不稳,那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今他们只需要在大军之后这安静祥和的沃土之上,看着漠北勇士用大晋的刀剑,杀大晋的将士,还有更令人畅快的事吗?
帐中的酒宴继续着,早已是这片被占领之地上惯有的风景。可牛羊的感觉往往比人更为灵敏,它们停止了吃草的动作,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