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离开京城,前往北地的那一日,阿晏的意识没有清醒。
快到中秋了,前几天阿晏还说从去岁冬至那天清醒过来后,这是两人要一起过的第一个生辰,他的生辰心愿就是去看宫外的灯会。
城外的山丘上,纪绡摸了摸胸口的位置,有些没来由的心虚,当时为了安抚他就应了下来,等他醒来发现两人已不在京城,肯定会生气的。
少年早已显得沉稳冷静的脸上浮现了几分青涩的神态,他抿了下唇,想着等来年吧,等来年他找机会回京城一趟,小心些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天下中秋灯会,哪里都比不过京城的盛大繁华。
轻易拿旁的灯会补偿这一次,那人肯定又要闹。
他不想搞僵彼此的关系,毕竟他还需要阿晏。
万幸的是,阿晏醒来后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颇感兴趣地催他在北地的军营中到处走走,他说他喜欢这里。
纪绡便放下心。
两人的第一次争吵,出现在到北地一年后,阿晏第一次能掌控这具身体的时候。
刚击退了漠北的骚扰,也算一场小小的胜仗,主将奖励他们这支小队可以去城内松快一晚。
大家都喝多了酒,纪绡作为新上任不久的小队长,有意和他们搞好关系,更是来者不拒,手里的酒杯就没空过。
席间吵闹,他听到阿晏劝他少喝点,但酒意上头,他也就没听。
下一秒,往口中送酒的手便停顿住。
纪绡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这只手,只能看着酒杯被放回桌上。
屋内的炭盆摆得很充足,满室醉醺醺的汉子中,纪绡的后背微凉。
他从未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阿晏居然能掌控这具身体。
这次是一只手,下一次呢?
回到落脚的客栈后,他没克制住,质问了阿晏。
“你什么时候能控制我的身体的?”
对方很是平静,语气柔和:“就是方才,我不想你喝那么多酒,便能控制住那只手了。”
长久的沉默过后,阿晏问他:“你是在怕我吗?”
砰地一声,屋里的椅子被人踹翻。
纪绡凑到铜镜前,借着灯烛的光看向镜中人。
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收紧。
“现在呢,你还能控制住吗?”
略微窒息的感觉让他心中冰冷一片。
“别伤到自己,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你要相信我,我就是你,永远都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还有,生辰快乐。那日我没醒,抱歉。”
纪绡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目光凶狠且狼狈,看着那个面色涨红,额头跳动着青筋的自己,苦笑着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又卑劣又可笑,日日与旁人讲着出生入死的同袍情谊,实际上连谁也不敢信,连谁都要防着。包括你,连身体都没有的你。”
“你只是想好好活着,我也这样希望。”
恍惚间,纪绡感觉有轻柔的空气将他怀抱起来,温暖又熟悉,在这冰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不真实。
又让人格外渴望。
“若论卑劣,也是你我共享。”
那一夜过后,纪绡彻底放下了戒备。
他独自想过,若是这次放纵自己信错了人,前路是万劫不复的深渊,那便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