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纪绡,早已不是当年如履薄冰的孱弱皇子。
他让人“请”了护国寺的那位主持。对方风尘仆仆隐秘地赶到北地,甫一照面刚说了几句话,就面露惊恐。
那一次,若不是心腹拼力劝阻,那秃驴的脑袋早已与脖子分家。
他居然敢说阿晏是不详的妖邪,要为他驱赶。
还说只要继续这样一体双魂下去,这具身体早晚会不堪重负。
“施主,人有三魂七魄,多则伤,缺则痴。您这多出的一道命魂,早晚会反噬自身啊。”
纪绡半点都不信,若是反噬,为何阿晏出现后,连他幼时多年的梦魇之症都消退了许多?若是不详,为何他如今大权在握,早有大事将成之势?
护国寺果然是庸庸之辈,看来他必须找机会去一趟天安观,那里说不定会有解题之法。
阿晏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这次醒来后,周围人的态度有些奇怪。
纪绡的反应也很奇怪,他一下就看出来了。
他心里有些酸涩,到底是什么事情呢?还要瞒着他。
明明说好了共享一切。
所以他做了件坏事。
他装作陷入沉睡,实则想看看纪绡会做什么。
做这件事之前,他虚无的脑袋疼了一下,像是有人屈着手指敲了敲,不重,只是让他莫名心虚。
好像之前有人说过,君子坦荡荡,不能做这种事。
可他本就不是什么坦荡君子啊,阿晏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子理直气壮。
敲就敲吧,大不了以后见到了再认错好了。
不过……是要见谁呢?
他又想不起来了。
这些都不重要,他只想看看纪绡在做什么。
可是下一秒,他的心中便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痛。
好痛,纪绡咳血了,他也好痛。
为什么会咳血,是生病了吗?
阿晏怔怔地看着,看染血的帕子和衣物被收起来烧掉,看对方若无其事地继续处理手上的事务。
这次,他是带着焦急陷入沉睡的。
意识与躯体短暂抽离的时刻,世人称之为梦境。有些人的梦境是舒适祥和的桃源,有些人的梦境总是充斥着令人痛苦的负面情绪,种种件件,源自人这一生中经历的所有。
在早已习惯的无穷无尽的黑色世界中,梦魇缠绕形成的冷风刮在身上,可阿晏没有去管刺痛的魂体,只是不停在想,纪绡会死吗?
这一次的梦魇没有持续很久。
一道白色的光第一次刺破了这个世界,带着游离世外的气息。
有声音问他:“你是天命之人,可惜他也是,如今你离魂在外,若是没有身体很快便会消散,可是这具身体承受不住两道天命。你想活下去吗?”
“我若活了,是否纪绡就会死?”
阿晏没有抬眼,而是定定地看着魂体手腕处那道隐现的裂痕,平静地问。
对方很快给了肯定的回复:“会死。”
“你说我是天命之人,他也是,那为何我会离魂来到他身边?”
这个问题似乎触及到了对方无法回答的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