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记得她那句含糊的答允。
甚至记得初次在微信上聊天时,她的“下周”与“下下周”安排,知道她周末不会出校,只想安静休息。
最终,秦泽还是顺利地来到了何若镜的家中做客。
毕竟学术至上的哲学学者,永远无法拒绝学生的请教。秦泽屡试不爽。
公寓两室一厅,一人独住。
“条件有限,换这个吧。”
进门时,何若镜打开鞋柜,指了指里面整齐摆放的一次性珊瑚绒拖鞋。
她家里只买了属于她自己的拖鞋,一次性用品是以备偶尔有同事、朋友以及学生登门。
秦泽找到适合的鞋码,忙不迭换上了,而后随口问起:“刚才路过时,听见隔壁有动静,是在装修吗?会不会吵到你?”
“哦,不是装修。”何若镜对这声音已经习惯,“隔壁今天一大早就在搬家具,有新入职的老师要搬进来,学校简单布置下,估计下午就搬完了。”
何若镜所在的这栋楼,一梯两户,住她对门的老师去年辞职后,房子就一直空着,近两天才像是有人要新搬进来。
“想喝点什么?”
何若镜素有待客之道,礼貌询问。
秦泽正环视着这间清雅而温馨的小公寓,转身想了想答她:“想和你一样,你喝什么?”
“你确定?”何若镜淡定地瞥他一眼,“我喝茶。”
“那我还是……”秦泽一梗,想起她在沙龙上讲的那个故事里,她就是午后烹茶,这种高雅事实在不适合他,但他却没想转圜,而是坚持道,“我还是想跟着尝尝。”
何若镜一笑,没再瞧他,只道:“主随客便。”
他跟着何若镜一起从客厅走进旁边的小房间,这里估计原先是另一间卧室,但何若镜用不上,便改设成书房。
听何若镜说起的鱼缸与锦鲤,立时也映入眼帘,就靠放在书桌近旁。
他望了眼窗台上的空花盆,何若镜随口便解释:“去年春天想种无尽夏,没成功。”
她找出陶壶,用最古朴的方式煮茶,选了上年份的老贡眉。因不喜太苦太浓,润茶后,是等水快煮沸时,才放了茶叶。
茶煮好后,她给秦泽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他们一起围坐在书桌上,看着鱼缸里的红锦鲤。
秦泽显然看得入了神,忆起自己的梦,也联想到庄子:“不知道这些鱼,到底是不是快乐的。”
这论调很熟悉。子非鱼,安知鱼之乐?[1]
庄子与惠子同游,险被惠子驳倒,但最后通过一个诡辩再次获得胜利。
可这诡辩,也非完全的诡辩。
“只要你是快乐的,鱼就是快乐的。”何若镜答道。
围绕庄、惠二人之辩,她拆解庄子的“诡辩”,最终以“移情”来解释。
“人个人的悲喜,会移情到其他事物上。所以快乐的人,看山认为山是快乐的,看水认为水是快乐的。”何若镜解释,“而此刻,看着鱼缸里的鱼,也会觉得鱼是快乐的。”
于是反推过去,觉得鱼快乐时,恰恰是人快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