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泽望着通话页面,好像想起什么,切换到她的朋友圈主页。
“不灭的希望与持续的美好。”
签名映入他眼帘,与她的声音一同落下。
EndlessSummer,无尽夏。
与夏天一起无尽的,还有希望和美好。
“先不聊了。”何若镜看了眼打来的电话,便要匆匆中断与他的聊天,“我妈有事找我。”
她的挂断好像还存有几秒的停顿,足够秦泽恋恋不舍同她说了句“晚安”。
“喂,妈。”
何若镜接起妈妈何珍的电话时,多少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何珍很为她着想,怕打扰她工作,一般不主动给她打电话,而是等着她有空时给家里打。
像今天这样突然打来,多半出了什么事。
“珍宝,你快休息了吧?可有件事必须跟你说一声,听听你的意思。”母亲电话里很是为难,语气透着无奈,“你姥爷出院之后,一直想来繁城住一阵,听你舅舅的意思,下月月初就要过来了。”
“从老家大老远过来?是要住家里吗?”何若镜皱眉问道,“在舅舅家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来?”
何珍与朱清时的那套房子,面积并不大,两室一厅,再加一个小书房,那两个卧室之一,还是给何若镜留的,真想不出老人真过来后,能住在哪里。
何珍则叹了口气,解释道:“自打出院以后,你姥爷行动上就不利索,你舅舅说顾不上他,他自己又说……想我们了,就过来住一阵。”
“妈,我明白了。”何若镜了然,“因为他老了,病了,所以怕麻烦到自己儿子,这时候就想到你了。”
何若镜记得从前的许多事。
比如姥爷身体好时,是不愿来繁城的,就乐意住在舅舅何强家里,帮舅舅带孩子。反观妈妈生下她坐月子时,姥爷他人都没过来一趟,只打了通电话。
又比如,姥爷背着姥姥,藏了挺大一笔私房钱,全私下里给了舅舅。这笔钱的存在,妈妈一直不知道,还是舅舅喝醉酒说漏了嘴。
再比如,那本姥爷修订过无数遍,妈妈何珍没机会写进去,她却因为成为博士,莫名其妙被编了进去的族谱。
“可又能怎么办呢?”何珍终归还是心软,“他是你姥爷,是我爸爸,生了病怪可怜的,如果真要来繁城,要来家里住几天,我总不能把他赶出家门。”
何珍不是那种能硬起心肠的人。
更顾虑着在街坊四邻间的影响,怕到时候在家门口闹起来,被人闲言碎语,指责为不孝。
何若镜完全明白母亲的意思,不由苦笑一声道:“不孝的罪名,真是咱们中国人压在头上的一座大山。”
可这罪名,来得并不公平。
母亲何珍小时候,就没被姥爷重视过,十六岁那年,甚至差点被姥爷偷偷包办婚姻。只因为姥爷想给高中辍学的舅舅何强谈定一门婚事,对方家里要的条件简单,那就是换亲。
何若镜觉得,换亲这种事完全就是糟粕。两家都有儿女,为了省彩礼钱,就让两边两两结亲,其实都是为了家里的儿子能娶上媳妇,传他们的香火,女儿们的想法感受都成了次要。
这场闹剧,最终还是姥姥出面平息,取消了所谓的婚约,还支持母亲继续读书。
舅舅何强的婚事因此告吹,又惹来姥爷的一顿抱怨,说是姥姥跟母亲不懂事。
何若镜听母亲说,姥爷以前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男孩儿是个宝,女孩儿是根草。
可一晃多年过去,姥爷老了,好像又看上了这根他从前觉得无用的草。
话也有了新版本,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
原来,好处是儿子的,责任是女儿的。
也不止是何珍,还有千千万万同她一样,自小被忽视的女儿,最后反而要承担起为父亲养老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