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瞧着,倒像是在押解犯人。
他留了个心,趁着吃饭的时候把这般先前见闻说给朗文薰听了。
“我觉着莫公子与家里的仆人相处得怪怪的。”
朗文薰没见过那幅画面,只能猜测,“或许是忧心父亲病情,所以心里有些不大痛快?”
思齐代入这种可能想了想,又摇头:“我觉得不像。”
“说不定这就是莫府里的规矩。”巧珍在旁边道。
她和祥叔都是老派人,坚持主人先吃,自己后吃的传统,所以此刻仍站在文薰身边服侍,帮她撤盘子,上茶。
思齐交叠着手靠在桌上,诚心发问:“小丫头,你知道什么?”
巧珍抬了抬下巴,骄傲道:“我知道的可多了。小姐,我和太太去过莫府。”
一句话,吸引到了两个人的视线。
巧珍很享受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继续说:“那是去年的秋天,我跟着太太去莫府拜访。我没什么见识,就记得莫家宅子很大,仆人很多,院子很深。小姐说我固守规矩,其实我不过是遵守了工作时的本分。你们真去莫府见了便知道,莫府的规矩才大,莫府的仆人才能叫作仆人呢。”
毕竟如今说起来也叫世交,朗文薰对莫府尚算了解,“我之前听母亲说过,莫府是前明传下来的人家,他们一直倨住金陵,是几百年的豪族了。在前清时期,府上出过将军,出过相爷,族里也是一片做过官的……论起底蕴,是要比咱们家强。”
“可还是咱们家好,”巧珍迫不及待地说:“我只是去了一趟莫家,就再不愿意去了。在莫家,我都不能大声说话,不然就会有老妈子盯着我看。我要是莫府的下人,说不定就被她拖下去打嘴巴了。”
思齐和文薰一齐笑出了声,思齐更是故意逗她:“那怎么办?你是我姐姐的陪嫁丫头,按照你前两天说的,这莫家你如今是非去不可了。”
巧珍绞了绞手上的帕子,一时真犯了难。
思齐见她被唬住,笑意愈浓。他对文薰道:“姐姐,这小丫头跟敬贤一样,好玩得紧,就是没敬贤机灵,是个实诚的笨丫头。”
文薰前面还听得微笑,临到最后一句话便皱起了眉。巧珍反应也快,一听自己得了个如此恶评,瞪圆了眼睛,“表少爷编排人!”
思齐犹然不觉,摊手无辜,“我光明正大发表意见,你认为不对,可以反驳啊。”
“你……”
“好了,”文薰见他二人再闹下去就要吵起来,开口打断,“巧珍比你和敬贤还要小一岁,你不好这么欺负她的。”
思齐缩了缩鼻子,捏住杯把低头喝茶,不吱声了。
文薰又对着巧珍道:“好妹妹,他不懂礼数,你别跟他计较,去和祥叔吃饭吧。我们吃过茶,待会儿就回房间了。”
巧珍点头,瞪了思齐一眼,气鼓鼓地转身走了。
思齐望着小丫头的背影偷笑,又被文薰用眼神横了一眼。
思齐赶忙正儿八经地解释:“姐姐,我没有欺负她的意思。”
文薰却严肃道:“我知道你只是顽笑,可其中分寸你更要自己把握。巧珍身世可怜,她孤身一人在咱们家做工,还这么小……她用尊严挣钱,你我更应该尊重她。”
思齐被说得不太好意思,挠头道:“姐姐,我,我是喜欢她机灵,觉得她可爱,才逗弄她。”
文薰道:“在我看来,这不是表达喜欢的正确方式。这世上有谁会乐意听到别人贬低自己呢?”
思齐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诚心诚意地低下了头,“我知道了,姐姐,我会给她赔罪的。”
餐车里时时有人来往,不是一个能得自如的地方。文薰没有久坐,喝完茶便和思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