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銮驾将至,曹操亲自点兵,精锐尽出,前往洛阳迎奉。
许县交由荀彧主理事务,郭嘉则肩负校事府培养之责。
相较于前线军务的波诡云谲,和繁复的内政琐碎,校事府的建立和新人培训步入正轨,这等事务对郭嘉来说简直是游刃有余,因此他又有了几分闲暇,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尤其是当他看到邓结因为卸下做饭的重任后,将越来越多的精力投入到前后院里的药草种植上,心中不免有些想法。
与前院不同,后院仅与书房和他们的卧房相连,唯侧面留一座小门连通前后,要幽静许多。
他觉得这方天地如此私密,应当只属于他们二人,不该种满这些苦涩的药物,心里总有些不得劲。
邓结每晚照例给他熬制调理身体的汤药。
这日给他端进书房时,见他伏案疾书勾画,便好奇地凑过去:“奉孝,又在谋划什么军国大事,这般入迷?”
郭嘉闻声,立刻用宽大的袖袍盖住案上帛布,带着些许心虚,“大事?大事!”
邓结看他那副遮遮掩掩的样子,猜想或是什么重要机密,自己不便多问,只嗔怪一眼:“神神秘秘的,快把药喝了!”
接连几日皆是如此。
郭嘉白日在校事府化身私塾先生教学,晚上在书房内闭门造车,乐此不疲。
直到一日,他提早结束了校事府的培训,领着卢洪几人一起回到家中。
几人恭敬地向正在前院药圃忙碌的邓结行礼问安。
邓结正诧异夫君今日怎带了这么多人来,就见郭嘉从袖中抽出帛布绘图,意气风发地冲众人一挥手:“走,按图索骥,开工!”
那群壮汉便开始浩浩荡荡冲入后院。
“你们要做甚!”邓结连忙放下手中的小锄头跟了过去,刚踏入后院就见郭嘉在支使他们挥舞着工具掏土。
“住手!我的药!”邓结心疼得直跺脚,冲上去就要阻拦,被郭嘉一把抱住,“说怿莫急!你这些宝贝一根都不会伤着!”
他连哄带骗地将邓结带回前院,请她到前院的草席上入座,将那帛布递上给她看:“你看,我都规划好了,这些都给你移到前院,这里、这里,还有那里!”他一边说着,一边给邓结指点,“前院地方大,阳光也好,离灶房和水井也近,又不用你两头跑!”
邓结看他那样,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捶打他娇嗔,“那你怎也不与我商量下,上来就叫人拔草!”
郭嘉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商量了岂不是没惊喜?再说不先斩后奏,我怕你狠不下这个心。”
他又蹭近些她的脸,“这后院,我想让它变成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私密去处,要些不同的情意才行。”
邓结被他这“私密去处”说得未免脸颊发热,嗔道,“什、什么情意,一个院子还能装什么情意?再说这么多年,我们不一直都是医患情意么?药草正相般配!”
“不行!不是!不止!”郭嘉耍起无聊来,把那帛布往侧一丢,往邓结颈侧钻,拂开她防御的手,紧紧环住她的腰,“我们那是三书六礼的正经夫妇!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乱世同党!”
前头那什么夫妇倒也罢了,这乱世同党却又是个什么玩意,邓结未免被他逗乐,只轻轻推他:“好了好了,竟胡扯,人都在家呢,像什么样!”
卢洪这会正捧着株带土的药草出来,一见俩人正亲热着呢,不禁“哎呦”一声往回走。
邓结羞赧要跑,被郭嘉紧紧箍住。
后头跟出叫赵达的小胡子却机灵,见状朗声笑道:“夫人不羞,自家宅院,合该如此!”说着把卢洪往回赶,“二位且看看,这些宝贝该移哪合适?”
郭嘉冲邓结得意道:“说得正是、合该如此!”又给二人指点着,“便种这。”
往后几日,校事府诸位白日里是郭嘉学生,过午成郭宅劳工。
待后院的地形被整改得全然变样,一棵主干妖娆的老槐被众人吭哧吭哧连土移来,栽在后院的中心。
邓结不禁有些动容。
当年便是在邓宅田间的老槐边与郭嘉初次相遇。
郭嘉甚至记得在那槐树边添上一方与老宅无二的青石作陪。
那不仅是二人初遇逗猫的地方,更是她生活了十年与家人笑闹的场所。
她怔怔地看着众人布置还原,不禁眼眶微热。
郭嘉显然也捕捉到妻子的情绪,轻轻捧住她的肩头,低声道:“这棵虽不如你家那棵粗壮,却也能为我们小院撑起你的家。”
邓结将发热的眼睛埋入他衣襟,轻轻“嗯”了一声,千言万语都化作心头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