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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第1页）

橡木门厚重而冰冷，指尖敲击的回响如同擂鼓，在艾斯空荡荡的胸腔里沉闷地回荡。那一声“进来”，低沉、沙哑，带着岁月沉淀的威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艾斯紧绷的神经上。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船医室消毒水的苦涩和走廊里熟悉的朗姆酒香，却无法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酸涩。他推开门。

门内，光线比走廊更暗一些。巨大的舷窗敞开着，海风带着咸腥灌入，吹拂着厚重的深色窗帘。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药草气息、陈年雪茄的余韵，以及一种……属于衰老和旧伤的、沉重而压抑的味道。

房间中央，那张巨大的、如同王座般的船长椅背对着门口。椅背高耸，投下浓重的阴影。只能看到椅搭在扶手上那只骨节粗大、布满深褐色老年斑和狰狞旧疤的巨大手掌。

艾斯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站在门口，双脚如同被钉在地板上。目光死死锁着那个背对着他的、如山岳般沉默的背影。马尔科的话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他的神经——“不太好……顶上战争的伤……需要静养……”

是他！都是因为他！

巨大的愧疚和痛苦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他几乎能清晰地看到记忆中那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在赤犬的岩浆下踉跄的身影，看到他为了救自己而承受的、足以撕裂天空的恐怖攻击！那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老……老爹……”一声破碎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哽咽，不受控制地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那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得刺耳。

椅子上的身影，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艾斯再也无法控制！积蓄了太久的恐惧、思念、愧疚、劫后余生的狂喜……所有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最后一丝强撑的堤坝！他猛地向前冲去，脚步踉跄，几乎扑倒在巨大的船长椅前！

“老爹——！！！”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受伤幼兽的悲鸣，带着巨大的震颤和无法言说的委屈，猛地爆发出来！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涌出眼眶，顺着布满雀斑的脸颊汹涌而下，砸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巨大的船长椅前！身体因为剧烈的哭泣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他伸出颤抖的双臂，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死死地抱住了椅子那粗壮冰冷的金属腿！额头抵着冰冷的金属，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冰凉的表面！

“我回来了！老爹！我回来了！呜……”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抽噎，“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呜……老爹……”

巨大的悲伤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如同两股汹涌的洪流，在他胸腔里激烈地冲撞、撕扯！他哭得像个迷路多年、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只剩下最原始的、对父亲怀抱的渴望和巨大的愧疚！

寂静。只有艾斯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在房间里回荡。

然后——

“咕啦啦啦啦啦——！！！”

一阵低沉、浑厚、如同闷雷滚过天际般的笑声，猛地从船长椅的方向爆发出来！那笑声带着一种久违的、酣畅淋漓的豪迈，震得空气都在微微颤抖！

巨大的船长椅缓缓地、带着一种沉稳如山的气势，转了过来。

白胡子坐在那里。巨大的身躯填满了宽大的座椅，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更深的沟壑，浓密的白色胡须和头发如同雄狮的鬃毛。他的脸色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那双如同平静深海般、此刻却燃烧着灼灼光芒的眼睛——正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巨大的欣慰和狂喜，牢牢地锁在跪倒在他面前、哭得浑身颤抖的儿子身上！

“臭小子！”白胡子的声音带着笑意，如同洪钟，却又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发颤，“多大了还哭鼻子？！像个没断奶的小鬼一样！”

他伸出那只巨大的、布满老茧和疤痕的手掌，没有去扶艾斯，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极其用力地、带着点粗鲁的亲昵，揉了揉艾斯湿漉漉、哭得一塌糊涂的黑色卷发！动作大得几乎要把艾斯的脑袋按进怀里！

“回来就好！咕啦啦啦！”白胡子大笑着，笑声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回来就好！哭什么哭！老子的儿子，就该顶天立地！站起来！”

艾斯被那巨大的手掌揉得脑袋发晕，但那股熟悉的、带着雪茄和烈酒气息的、如同山岳般厚重的温暖，却如同最有效的良药，瞬间驱散了他心头的冰冷和恐惧。他吸了吸鼻子，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抬起头，金色的眼睛还带着水光，却亮得惊人。他扶着椅子腿，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

白胡子满意地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扫过，似乎在确认他是否真的完好无损。然后，他的视线越过艾斯的肩膀，落在了门口的方向，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促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