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算是有惊无险,阮玉回到府帐的时候朝鲁还没回来。
几乎所有人都一夜未睡,后半夜阮玉脑袋有些胀疼,倒也根本睡不着了。
不多时,璇娘过来小声道,“可敦,婢听到了一些消息。”
阮玉看了眼谨儿和顺儿,打发她们下去了,之后轻声道:“说吧。”
“大别吉嫁到哈良部落之后似乎过的很不好,那人不仅酗酒好色,似乎还对大别吉动过手,大别吉应该是受了不少委屈,所以那人去世之后,四殿下第一时间就去将人接回来了。”
阮玉非常吃惊,“他们敢这么对待别吉?!”
璇娘显然也很惊讶痛心:“哈良部落也挺厉害的,当初这婚事算是联姻,婢听说那人还没死的时候,四殿下就去过哈良部落好几次,应该是去给大别吉出气,可回来之后……还被大汗罚了……”
阮玉心里更不好受了,已经到了一种坐立难安的地步了。
她没想到,海拉已经是大别吉了,却还要忍受这样的遭遇。
都说宫中是个吃人的地方,其实在这漠北草原的贵族之间,女人似乎也只能是权力的附属品。
“后来呢?”
“听说那人被四殿下打了几次,收敛了一些,再后来苍天有眼,竟然让他被群狼袭击了,再然后四殿下第一时间就把大别吉接了回来,当时哈良部落不放人,闹得也很凶的。”
阮玉沉默了片刻,“婆母当时也应该想法子了。”
“是,大汗其实也挺难做的,但是最后还是松了口。”
阮玉若有所思,“那个哈良部落实力很厉害吗?”
“前些年是很厉害,但是现在不行了,听说依附了敖汉部落。”
“敖汉是察哈的对手,他们倒是会挑……”
璇娘:“可敦,奴婢还打听到,当初将大别吉嫁过去的时候,秋夫人就是不同意的,还和大汗闹过。秋夫人想给别吉找个身边人,但是最后还是没能成,听说……大哈敦当时也在里面起了一定的作用。婢觉得,大哈敦似乎挺针对大别吉和四殿下的……”
阮玉笑了笑:“从前我还不确定,如今看来,再明显不过了,她的确是针对朝鲁和阿姐的,这种针对,不是因为蔑视和讨厌,恰恰相反,是因为担忧,还有嫉妒。”
璇娘心口一跳:“可敦的意思是……夫人……”
阮玉点了点头,她今天看的真切。
如果一个女人,因为身份低微不受丈夫待见,会那样和大汗说话吗?
秋夫人的话里只有愤怒,没有惧怕。
而深更半夜,大汗的焦急也并不像假的,他是上位者,但那时候,阮玉还是看到了一位焦急的父亲。大汗眼中对长女的爱护,并不假。
朝鲁,真的和长安传言一样,是最不受宠的台吉吗?
璇娘也想明白了:“看来当年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啊……若是这样,可敦,咱们的日子和处境,或许还能稍微好些……”
“不。”
阮玉的语气忽然有些冷冽。
“璇娘,依靠一个男人的愧疚和爱,是得不到更多东西的,朝鲁一直觉得自己并不受重视就是最好的证明,大哈敦的为难,大汗的忽视都是真的,包括阿姐的婚事。我相信大汗当初是有动摇的,但是,阿姐还是远嫁了,这些,都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在这里,弱肉强食,如果你自己不去争不去抢,就一定会被人欺负,被人踩在脚下,甚至,还会因为忌惮和嫉妒,踩得更重——”
帐内只有璇娘和青果两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可敦看得长远,倒是婢短见了……”
青果焦急:“我虽没听懂,但可敦的意思是,有人一直在盯着四殿下和咱们吗?将来……会有人害咱们吗……”
阮玉:“不知道,但我记得,婚约下来的时候,长安人人都在看我的笑话,他们想看我哭哭啼啼嫁到草原,哭哭啼啼潦草一生,怕是他们梦里都会在想,我阮玉在草原过得是何等猪狗不如的日子,那——我偏不叫他们如愿。你们这几日,没有听见有人在议论我吗?”
青果抿唇,不敢言语。
璇娘咬牙道:“是些低贱的婢女,道您是长安远道而来的花瓶。”
阮玉微笑:“这段时间我一直让璇娘打探,便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既已嫁来,其实我从未想过什么回头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朝鲁,并不是最没有用的四台吉。
她这个四可敦,也绝不只是一个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