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陛下动的手,我也要去讨个公道!”
霍禹的趾高气昂一览无余,可如今的皇宫,已经不是霍氏的天下了。亲眼目睹了刘病已砍人的那一幕,宦官们哪里敢背叛帝王,他们只赔笑不说话,霍禹再愤怒,还能拔剑杀了他们不成?
霍禹还真拿他们没办法,堂堂大司马拿宫中奴婢泄愤,岂不是拉低了身份。
宦官们离开,霍禹当即摔了东西:“快去给我打听!今天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显夫人和成君知不知道,还有太医,太医呢?快来给我儿医治啊!”
等霍显她们回府,消息到底瞒不住了。
刘病已也没有要瞒的意思,得知霍氏五名仆从丧命帝王剑下,大司马幼子被踹晕了过去,只因他们对皇次子加以欺负,长安一片哗然。
朝臣噤若寒蝉,他们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陛下姓刘,乃是老刘家嫡亲的血脉。
老刘家是什么样的神奇存在?
前有高帝刘邦在儒生帽子里撒尿,当堂踹飞朝臣;后有文帝刘恒遣人在亲舅舅门前哭丧,逼得轵侯薄昭上吊自尽。
景帝刘启掀棋盘打死了吴国太子,武帝刘彻就更厉害了,巫蛊之祸逼死亲儿子后,幡然悔悟大开杀戒,一时间,长安城血流成河。
他们还以为当今天子没脾气呢,这下好了,他们忆起被老刘家支配的恐惧,经历过武帝晚年时代的老臣目露恍惚,这一代又一代的刘氏天子,血脉里流淌的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陛下忍辱负重这么久,霍光死后他终于露出了獠牙。而一切的导火索就是皇次子,陛下最是珍爱次子,更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
朝臣们认知被刷新,连四朝元老张安世都长叹一声,认为霍家完了。
“子孟啊,你英明一世,可有料到今日?”
子孟是霍光的字,张安世随后勒令家人不许出门。如今他身为帝王心腹,越紧张的时刻要低调,否则将会引来大祸。
霍家人自己却不这么觉得——
皇帝在他们眼中,向来是亲和的、谦逊的、甚至是巴结的,他们不可置信之余满是怒火,陛下这是疯魔了?!
打听来打听去,都是霍恩先行对皇次子刘珏不敬,骂刘珏“残缺的哑巴”,才惹得陛下雷霆大怒,当场拔剑将霍氏仆从格杀,当晚,咒骂响彻整个霍府。
霍显高声道:“我就说那是个扫把星,克死了主君还惹得恩儿昏迷,他刘珏怎么就不去死?!”
这话实乃火上浇油,霍禹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恨恨开口:“我儿有说错吗?皇次子不就是个残废。若陛下不给恩儿道歉,迟早要他尝尝霍氏的厉害,他可是父亲扶着坐上皇位的,简直白眼狼!”
在庶母的撺掇下,霍禹连夜写好请求处死皇次子的奏疏,只等翌日在朝堂发难,偏要皇帝低下头颅不可。
椒房殿夜灯如昼,刘珏一整晚都被许平君抱在怀里,如何也不肯撒开。
见刘病已顶着薄霜进来,刘珏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啊啊朝皇帝爹伸出手。
娘抱得太用力了,他要喘不过气了,爹,救救。
刘病已当即就要过来,许平君摇摇头,催促他去洗漱:“奭儿如何了?可有被吓到?”
刘珏不自觉地竖起耳朵,爹娘相拥哭泣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兄长的身影。
刘病已道:“我亲自瞧着奭儿睡着了才出门,伺候的人说殿下一切都好。”说着叹了口气:“奭儿怎么就跟来了呢?他到底年纪小,乍一见到死人……”
随即安慰妻子:“做皇帝的人,怎么能害怕生死,锻炼锻炼也好。”
许平君也觉懊恼,早知如此,她改日再去探望长子,也就不会出现刘奭旁观的一幕了。
转念一想,陛下说得不错,奭儿迟早会是太子,需有不凡的胆量。
病已八岁的时候就能独自打猎,她与病已刚成亲时遇到入室打劫的盗贼,她虽害怕却也用灯盏打死了他,奭儿身为下一任帝王,可以仁德却绝不可以懦弱,做父母的,何尝不是望子成龙呢?
许平君嗯了声,低头温柔地问:“今天父皇杀了人,珏儿害不害怕呀?”
刘珏骄傲地眨了眨眼,示意自己一点都不害怕,就是味道有点难闻。
日后杀人的时候,他一定干净利落点。爹到底不够干净利落,刘珏认为还有改进的空间,比如……
娘,抱太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