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宗望着杨惜被宫人拖走的身影,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此时烛光格外刺眼,竟照出睿宗眼角的一点水色。
须臾后,他上身突然痉挛起来,只得用手撑着桌案,弓着身子在一方丝帕上呕血。
睿宗看着染血的帕子,面上毫无慌乱之色,只是平静地将它扔进了一旁的炭盆中。
他望着方才杨惜跪过的,还留有斑斑血迹的地砖,轻声喃喃道:
“凤皇,日前你昭王叔走了,朕就在想……朕这条残命,又还能撑多久呢?”
“白雉那样一个连生父薨没都不曾流泪的,冷心冷性的人……希望他,真的值得你今夜这一跪。”
第90章捉奸择妃?哥哥前几日还在和阿雉上床……
三日后,京郊御园。
天边胭脂色的云霞映在琉璃瓦上,浮光闪彩。御园里的秋海棠开得正艳,木樨的甜香在风中流转。
云鬓花颜的贵女们踩着满径花瓣的碎影款款而来,锦绣披帛拂过青石地砖,步摇环佩在秋风里叮铛作响,她们由宫娥们指引着分坐于曲水两侧。
御园的回廊已用纱幛隔作数段,尚宫局在每处花台备下了不同器物——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好不风雅。
杨惜身着一袭翠色衣袍,单手支着下巴,斜倚在朱阑边,以玉冠束起的发间垂落几缕乌丝。
杨惜一边轻轻抚摸着自己额上的伤口,一边心不在焉地看阶下那些贵女们或写字作画,或烹茶对弈,或踮脚去嗅闻枝上的花,她们鬓边的珠钗扫过花枝,欢声笑语间,惊飞两三只蝴蝶。
杨惜身后的博山炉内升腾着袅袅篆烟,淑妃手执茶壶往盏内斟茶,腕间的玉镯在日影里流光一转。
“亭儿,满京的贵女都被集于此园了,你也别一直待在额娘身前了,多到阶下去走动走动。”淑妃抿了一口茶水,笑着对杨惜说。
杨惜闻言,随口应了声,走到阶下,却依旧绕开了贵女们,独自沿着青石小径散心。
他走了没一会儿,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忽从秋海棠丛深处走出。
那是一个身着月白云锦襦裙的姑娘,她额心一点花钿,正用罗扇扑着花间的蝴蝶,鬓边的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在日光里漾出涟漪。
杨惜看着她的侧脸,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正出神时,那姑娘已经行至杨惜身前,对他盈盈下拜。
“殿下金安。”
“我们……可曾见过?”杨惜看着她的脸,有些发怔。
流霜笑了笑,取下发间的珍珠流苏穗子,在杨惜手掌上轻轻写下了两个字。
“……流霜,是你?”
杨惜陡然瞪大了两眼,语气欣喜,“你的病治好了?近来过得如何?”
“多谢殿下挂怀,”流霜福了福身,“流霜近来一切都好。”
她朝杨惜走近了几步,低声道:
“殿下与世子的事,奴婢都清楚了,殿下不必烦忧……”
然后,她向杨惜简单陈述了当日睿宗交代她的事。
“殿下待会儿同奴婢一道去人多的地方转转吧。”
“毕竟,戏要做足了。”
杨惜愣了一下,颔首答应。
杨惜的身形比流霜高大许多,远远望去,像是将流霜拥在怀里了一般,日光将两人的身影映在一旁的朱墙上,宛如一对交颈的鹤。
远处,萧鸿雪站在一丛花旁,默默看着前方两个人并肩而行的身影。
萧鸿雪双肩发抖,脸上的表情异常阴晦,将一段花枝紧紧掐进掌心,渗出了鲜红的汁液。
许久后,他松开手里那段花枝,垂下眼,看着满地落叶残红,轻笑了一声。
“呵……”-
杨惜将流霜领回淑妃身边,两人一起陪着淑妃饮茶,在御园这喧闹嘈杂的环境中待太久后,杨惜觉得有点头闷,向淑妃说自己要去透透气。
正忙着和流霜讲话的淑妃笑着摆摆手,交代他别太晚回来,还要一道回宫呢。
杨惜颔首,独自一人沿着曲径漫步,他心中思绪纷杂,一边感慨睿宗用心良苦,一边思考该如何同萧鸿雪解释,连有人悄悄靠近他身后都没发现。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