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面具遮挡了所有表情,但知言却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一道视线牢牢锁定在了她身上。
她心下一惊,寒意瞬间窜遍全身,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应该是幻觉吧?此处应当是李嗣记忆的幻境,她只是一个旁观者,不应该被发现才对。
果然,那人似乎只是随意一瞥,便又转回头看向李嗣,仿佛刚才的凝视从未发生过。
然而,就在他转头的那一刹那,或许是因为动作幅度,他黑色斗篷的领口微微滑开了一丝缝隙,露出了下方一截质地考究、绣着暗色字纹的里衣衣领。在那衣领之上,紧贴着他颈间的,是一枚用极细银链悬挂着的镂雕白玉环佩,其间刻着“京”字篆印。
知言默默记下特征。
就在此时,李嗣沉声道:“我愿意一赌。”
画面再次翻转。
屋舍之内。弥弥虚弱地半倚在床上,嘴角偶尔无法抑制地咳出鲜血。
她半妖灵体本就不稳,又因为早年重伤濒死落下病根,加之这几年为报恩而替他窥探旁人记忆,妖魂隐约有溃散之兆,身体日渐衰弱,恐怕撑不了两年了。
但她依然乐观,冲他笑道:“若不是当年阿嗣救我,我早就死了。”她顿了顿,银白色的眼眸微微弯起,“能陪阿嗣这些年,我很开心。”
李嗣跪坐在床沿,用指背替她拭去血迹,擦不尽。
他紧紧握着弥弥冰凉的手,看着她苍白透明的皮肤和越来越微弱的气息,有些茫然。
为什么呢?
身边对他好的人本就不多,为什么还要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他。
他想了很久。
久到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又由暗转为灰白。久到弥弥终于支撑不住,昏睡过去,眉头即使在梦中依旧因痛苦而微微蹙起。
他想通了。
他觉得只有一个原因:自己还不够强。
据说修为通天彻地者就有肉白骨、活死人的能力。
如果自己可以强大到那种地步就好了。
娘亲,原谅我吧。
他在心中祈求道:我可能没办法继续做个好人了。
我必须救她。
在弥弥唇角又一次溢出血的瞬间,他拿出了那枚洗髓丹,和着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温水,仰头缓缓吞下。
画面在此戛然而止,仿佛被强行切断。
与此同时,知言腰间的雪色软绫猛地亮起白光,一股强大的拉力传来,将她向后拽去。
虚空裂开,灯火、病榻、丹药的味道瞬间远去。
她睁开眼,这里似乎是一处偏室,她还保持着进入幻境前的样子,半靠在沈放之身侧,商不缺则是在一旁支颐假寐。
知言向另一侧挪开了几分,让自己脱离了倚靠他的状态,独自坐正。
沈放之自她还未睁眼时便一直看着她,此刻察觉到她的动静,侧过头,沉声问道:“谁伤了你?”
知言一怔,“我……没受伤啊。”
她有些茫然,随即抬手抹了抹脸颊,触手一片冰凉湿意。
是她在幻境中不自知流下的眼泪。
是在担心她吗?她后知后觉地想。
目光掠过沈放之那张波澜不兴的脸,看不出情绪。
她蓦地反应过来:哦,应该是在担心剑元是否有受损吧。
她摇了摇头,正色道:“剑元也没事,师兄放心。”随后简单描述了一下幻境中所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