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儿双手搓了搓,待掌心蹭出薄热,才目光沉沉地接过来,径直走向田间那丛穗子最沉、颗粒最满的麦子。
他躬下脊背,左手稳稳拢住一束麦子,右手镰刀贴着地面斜削下去,“唰”的一声脆响,秆子应声而断,金黄的麦穗裹着麦芒的糙感,稳稳落进臂弯。
这一刀又快又齐,切得甚是漂亮。
老哥儿落下镰刀,拿起一截窄红绸牢牢系在麦秆上,又稳当插进泥土地里,野风袭来,红绸与麦穗一块儿荡。
祭神开镰的仪式既毕,聚拢的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喧闹了半日的田野,渐渐沉回了往日的宁静里。
按平山村的老规矩,开镰当天就能扛起镰刀下田,也不耽搁熟麦穗在地里多挂片晌,可这会儿日头已爬过山巅,眼看就到晌午了。
农户心里都揣着个念想,总觉得清晨的露气养人,晨曦里干活儿精神头足。
于是没人急着动手,反倒都默契地歇了劲儿,要把这收割的头一茬力气攒着,待到明日天蒙蒙亮,再攥上磨得锃亮的镰刀,踩着田埂往金黄的麦地里去。
裴林两家自也不例外,可又因着开镰的麦地与裴家离得颇近,裴松便忍不住想再去瞧上一眼。
哪怕只是站在埂子上望一望,那饱满沉甸的麦穗就能让他心里踏实。
林家老汉和大哥因事忙先回了,便剩下林桃和林杏随着裴家人一道往田里去。
日光铺在连片的麦田上,蚂蚱轻跳,田间地头浮荡着被灿阳晒过的麦香。
今儿个穿了长裤长衫,倒也不怕麦芒刮伤手臂,裴松几步踩上田埂。
“阿哥你慢些,再扎伤了脚!”说是这般说,可这麦子实在太香,几个小的也忍不住跟了上去。
他们在田埂上追逐、嬉闹,笑声朗朗。
裴松小孩子性起,扯下几片干枯的麦叶,攥在手里用叶尖搔裴椿的痒,逗完趣儿他拔腿便往前头跑,裴椿边气鼓鼓地喊着“阿哥净欺负人”边急着往前追。
前面埂子到头了,裴松停下步子,反身过去哈哈笑着将小姑娘一把抱进了怀里。
两个汉子在后面缓慢地跟,身前是一望无际待收的麦田,眼里是亲近的人。
日光落在肩头,是寻常日子里,最踏实心安的盼头——
作者有话说: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白居易《观刈麦》
第49章农忙时节
天色蒙蒙亮,后院儿的山野鸡就开始咕咕嘎嘎地乱嚎,裴松睡觉向来沉,也被这闹糟声搅得皱紧了眉头。
日光还没落进屋内,一片沉暗,秦既白睁开眼,思绪尚未清明,手已然先一步伸出去捂住了裴松的耳朵,男人将醒未醒,下意识往汉子暖和的怀里拱了拱,又沉沉睡了过去。
昨儿个地里回去,难得清闲,秦既白心里长草,痒得膛内发燥,早早便缠着裴松熄了灯。
男人不是扭捏的性子,可一想到田里待收的庄稼,也知晓没法闹得尽兴。
起初俩人还互相握着手,掌心沁满了汗,可逐渐就乱了章法,头脚颠倒着,竟比寻常夜里还要难捱。
裴松臊得浑身透红,嗓子都哑了,睡着前还在想,这小子到底打哪儿学的龌龊玩意儿,真该拖去浸猪笼!
汉子却是没够,搂着他上上下下地亲。
裴松被闹得烦了,恨不能抬腿踹他。
窗外鸟声啾鸣,秦既白却没急着起,他贪恋地看着裴松,这人分明就在他怀里,可仍觉得不够近。
非得是拥住了、抱紧了,心里才踏实。
汉子那大个块儿头,还当自己小了,和追风似的蹭个没完。
裴松被那毛燥的头发搔得痒,笑着睁开眼,就见秦既白正伏在身上。
也没推开人,只伸长手臂揽上他覆满伤疤的后背,拥紧了:“你多大了?还要抱。”
秦既白自他肩膀抬起头:“我把你闹醒了。”
手指捋着他的长发,裴松笑着开口:“是豆饼太吵,饿一会儿都不成。”
“我去找根麻绳子给它嘴捆上。”
裴松哈哈哈笑起来,亲了下汉子的侧脸。
两人又说了会儿碎话,从不听话的山野鸡,到愈发壮实的小狗崽,好似无关紧要,可字字句句又透着安稳与盼头。
眼见着时辰不早,秦既白先坐起身,掀开被子穿好亵裤,又将裴松的衣裳拿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