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弓下腰伏在汉子身上哈哈大笑,他长这般大,因着年长几岁从来都是他抱别人,而今竟被这小子牢牢扛了起来。
踩过水田的脚底板粘着泥水,这一闹腾全都蹭在了秦既白的裤子上,可他毫不在意,只将裴松抱紧了,一遍遍让他说着喜欢。
忽而起了风,山间风自崖上来,携着烈阳的热气吹开衣角,裴松紧紧扒着汉子厚实的肩膀,埋在他颈间哧哧地笑:“我那会儿是想叫你多吃点儿饭,故意说的。”
秦既白闷声道:“我就知道。”
他气得伸手狠抓了把裴松的屁股,男人干活儿多,屁股又圆又厚,不意外地听见一声杀猪惨叫,汉子这才将他轻轻放在了地上。
脚尖碰着地,可手臂却没收回去,裴松仍紧紧环着人。
水塘里的灰鸭换了地界,游到了不知谁家的水田里,才自绿苗间探出头,就被婶子一把掐住颈子拎了出去,它顶个不服气,扑扇起翅膀,咕咕嘎嘎叫了一路。
“喜欢。”
秦既白怔愣,目光轻颤了颤,却还压着嘴角:“啥?”
“哥喜欢。”裴松抬起头来,眉眼温柔,“你啥样都喜欢。”
他缓缓松开手,弯腰拎起空木桶,笑着道:“干活儿了,待会儿还得抱小狗呢。”
秦既白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忽而垂眸笑起来,拾起步子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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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家不顺路,这木桶就还留在了地里,到时再回来取。
俩人到溪边洗了脚,秦既白顺便将胳膊、胸膛都带了带,随手抹一把湿漉漉的一片,倒也不用擦,野风一吹不多会儿就干了。
穿好衣裳,俩人牵着手缓步往刘大家走。
既然说好了抱小狗,那该带的东西自然得带。
可买一吊肉不便宜,这铜子还是从卖兔皮的贯钱里出的,秦既白一早揣在身上,方才干活儿不多方便,便塞在了筐子底,各家田地离得远,也不怕有人会拿。
“先去瞧瞧婶子在不在家,别跑了个空。”
秦既白本想直接买了拎过去,一听这话儿又觉得裴松说得对。
他点点头,看着他时眼底春意盎然。
裴松不是爱唠叨的性子,也不像他阿爹似的独断强横,家中但凡有事儿同他商量,他都会耐心听着,给你出主意。
这个家只要有他在,日子就踏实就和乐就圆满。
俩人到时,刘家大门正敞着,木门厚实的有两个指节宽,只年头久了些,门板子发旧还漏了底。
若是往常,裴松看了也便看了,顶多说一句料子真足,可现下看了,不免往自家想,到时候真盖了屋,前后院子都垒上石围墙,大门也得打个这样气派的,二子成亲时也好贴喜字。
秦既白看了良久,蓦地凑到他脸边,温声道:“咱家也打个这样式的。”
裴松有些惊讶地睁圆眼:“你咋知道我在想啥?”
汉子没说话,只笑着拉紧他的手,敲过门框,抬腿进了院儿。
今儿个刘大在家,正坐在柴屋门口磨镰刀,粗粝的手掌攥着刀柄,弓着腰来回推动,磨石上一阵“沙沙”糙响,刀刃泛起白光。
年中一过,春小麦就该成熟了,到时候田野一片金灿灿,得有把好刀才行。
听见动静,刘大抬起头,缓缓停下动作:“这是……”
“我俩是村东裴家的,上月来看过小狗,和婶子说过的。”
“哎你等我叫人。”刘大站起身,两步走到屋头,高声喊道,“老婆子有人来找!”
不多时,刘大媳妇儿掀帘出来了,她一见是裴松,两手叠在一起“啪”地就是一拍。
裴松叫过人,笑着道:“婶子您还记得我吗?四爪白的小狗!”
见婶子点头,他紧着开口:“我俩怕家里没人肉放久了要坏,想着先过来瞧一眼,您放心,这就去买肉。”
“哎呀不忙不忙。”刘大媳妇儿紧着拉住裴松的胳膊,面露难色,“要不咱先去后院儿瞧瞧。”
后院儿里,黄狗来财正趴在墙根下晒太阳,尾巴一下一下点着地,很是悠闲自在。
已过月余,小狗崽们早褪去了刚出生时的粉嫩模样,绒毛长得油光水滑,满院子撒欢。
一只叼着半根玉米芯啃得满脸碎屑,一只追着飘落的絮子蹦蹦跳跳,还有两只凑在一起互相扒拉着打滚,闹出的动静惊得院角的母鸡扑棱起翅膀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