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米埃阿克的砂岩城墙在晨光中泛着蜜色光泽,蜿蜒的街道旁是半木结构的房屋,窗台盛放的天竺葵滴着露水。艾米莉亚一行人的马车驶过中央广场的石板路,惊起一群啄食的鸽子。这座莫雷尔领地的边境城市充满淳朴风情,但集市喧闹声掩盖不了银辉骑士巡逻时铠甲的低沉碰撞声。
——几条街外,伊琳娜·艾伯特正溜进一栋背阴的旧工坊。
她甩掉沾满煤灰的斗篷,金发间的猫耳敏感地颤动。工作台上,一件白底金边的披风在杂乱的烧瓶与齿轮间铺开。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再次凝聚起微弱的青光。
“最后一次共鸣……必须成功……”她喃喃道,眼前却闪过另一幅画面: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父亲的长剑坠地,母亲将她塞进密道,把这件过长的披风匆匆裹住她单薄的肩膀。披风的长摆拖过染血石阶。
咒文吟诵到关键处,一块嵌在魔法阵边缘的风纹魔晶突然迸裂!
“轰!”
气浪掀翻一排玻璃皿,紫色溶剂泼溅如泣。伊琳娜抹去脸上的烟灰,发现披风仅泛起一丝涟漪般的微光,便迅速黯淡下去。
“还是不够……”她颓然坐倒,耳边回荡起塞勒丝汀多年前将她从废墟中拉出时的话:“活下去,伊琳娜。这是他们用命换来的。”
脚步声由远及近。“伊琳娜?”塞勒丝汀的声音温和如常,却让伊琳娜像受惊的猫般跳起,胡乱将工具踢进角落。
门被推开。塞勒丝汀·诺特身着黑底银纹的长裙,瀑布般的黑发挽成简洁的发髻,星空色的眼眸掠过狼藉的工作台,在披风上停留一瞬。她拾起披风,目光扫过那不易察觉的污渍痕迹,唇角习惯性扬起,眼底却无笑意。
“又在挑战炼金学会的安全条例?”她抖落披风上的玻璃碎屑,叠衣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梦境,“这件旧物,你始终放不下。”
伊琳娜屏息缩在阴影里。塞勒丝汀并未追问,反而将叠好的披风放在矮柜上,目光似无意扫过她的藏身处。“莫雷尔家的小姐今晚抵达。”她转身时裙摆旋出优雅弧线,“别误了晚宴。最近商会码头总有陌生面孔徘徊。”
门轴轻响后,伊琳娜才滑坐在地。她没看见,柜上的披风褶皱似被微风牵动般,极缓地舒展了一瞬。
同一时间,城市西门
爱丽丝几乎将半个身子探出车窗:“看!广场北面就是我家别馆!阁楼藏着父亲收罗的古代卷轴!”兔耳因兴奋微微发颤。埃德加策马紧随车旁,沉稳目光扫过人群,像守护幼崽的头狼。
艾米莉亚却攥紧了膝上的裙褶。街道两侧面包房飘出的焦糖香气、贵妇们伞沿摇曳的流苏,无不提醒她维尔纳夫领地的枯寂。当视线掠过一间挂着鸢尾花徽记的葡萄酒庄时,她脸色更白了几分。
伊莉莎将她的不安尽收眼底,轻轻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中,声音平和:“克拉拉似乎总能发现有趣的东西。”她的目光转向车厢另一侧。只见克拉拉正狐尾轻摆,鼻子几乎贴在窗玻璃上,对一家甜品橱窗里色彩缤纷的马卡龙发出低低的惊叹。那份纯粹的快乐,让艾米莉亚紧绷的嘴角也松弛了一丝。
然而,伊莉莎递水时,红眸不易察觉地掠过错身而过的另一辆货运马车。车夫帽檐压得很低,看似普通商贩,但握缰绳的手势和瞬间扫过他们车队核心人物的眼神,带着训练有素的审视感,绝非寻常路人。
几乎同时,前方策马的雅典娜狼耳微不可察地转动了一个角度。她并未回头,但握着缰绳的手指收紧了一瞬,血红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冷光。那种被暗中评估的感觉,她再熟悉不过。
后方马车里,塞拉菲娜·怀特透过精心调整过的车窗缝隙冷眼旁观这一切。她灰发束成简单马尾,渐变色眼眸像最精密的仪器,捕捉着街头每一个细节:那个“商贩”离去的方向、人群中另一个看似闲逛却步伐过于规律的男人、以及远处阁楼窗后一闪而逝的反光。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她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那颗水果糖的粗糙糖纸,糖块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与当前处境格格不入的异样感。
商会顶楼,塞勒丝汀的书房
斜阳透过彩璃窗,在她星空色的眸中碎成星斑。一份刚送达的简短密报放在桌案一角,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却让她指尖在杯柄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她端起琉璃杯,殷红酒液荡漾如血。
“莫雷尔的软肋,维尔纳夫的弃子,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她低声自语,目光落在窗外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上,仿佛能穿透墙壁,看见那支刚刚入城的车队,“舞台已经搭好,该演员们登场了。”
暮色为吕米埃阿克披上了一层华贵的深蓝绒毯,而莫雷尔家族位于城北的庄园,便是这绒毯上最璀璨夺目的明珠。马车驶过精心修剪的林木夹道,最终停驻在一扇灯火通明的铸铁大门前。门内,是一座依山势而建的宏伟庄园,主建筑由浅色石材砌成,圆顶塔楼与拱形长窗透出古典与优雅,无数水晶灯盏将庭院与建筑外墙映照得如同白昼,与远处城市的“碎钻”灯火遥相呼应。
庄园门前已是车水马龙,身着制服的仆从们训练有素地引导着宾客。空气中弥漫着香槟、香水与烤肉混合的诱人气息,夹杂着悠扬的弦乐与人群的谈笑。女士们华丽的裙摆如同流动的花园,绅士们笔挺的礼服更添庄重,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上流社会盛宴。
艾米莉亚一行人的到来,立刻吸引了诸多目光。她们的出现,如同在规整的贵族图谱中投入了几颗色彩迥异的异域宝石。
艾米莉亚依旧穿着她那身素雅的湖蓝色棉质长裙,款式简洁,没有任何繁复的装饰,仅在领口别了一枚小小的银质胸针。这身装扮在珠光宝气的宾客中显得格格不入,却愈发衬得她金发耀眼,蓝灰色的眼眸清澈沉静,有一种洗尽铅华的独特气质。她下意识地微微攥紧了裙褶,努力挺直背脊,迎向那些或好奇、或审视、或带着些许怜悯的目光。
爱丽丝则恰恰相反。她穿着一身精心设计的樱粉色绸缎蓬蓬裙,层叠的蕾丝花边与蝴蝶结点缀其间,雪白的兔耳上也系着同色系的丝带,随着她的兴奋微微颤动。她湛蓝的眼睛亮晶晶的,几乎要溢出水光,紧紧挽着艾米莉亚的手臂,迫不及待地要将她带入这个属于她的世界。“看!艾米莉亚,我没说错吧?是不是很漂亮!”她雀跃地低语,脸颊因兴奋而绯红。
克拉拉被爱丽丝强行套上了一件玫瑰红的蓬蓬裙,蓬松的裙摆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深棕色的狐尾不安地在裙撑下寻找着合适的位置。她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圆,被眼前从未见过的奢华景象震撼,小声对身边的索菲和伊莉莎惊叹:“天哪……这地方……比我想象的还要……闪闪发光!”索菲穿着一身淡紫色的简洁连衣裙,显得温婉动人,她体贴地帮克拉拉理了理有些歪斜的领结,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伊莉莎则是一身黑色的修身长裙,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曲线的身姿,漆黑的长发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颈,红眸平静地扫视着周围,带着一丝超然物外的观察。
雅典娜和塞拉菲娜无疑是场中最不自在的两位。雅典娜被迫脱下戎装,换上了一件深蓝色的、款式最为简单的束腰长裙。布料柔软却让她感觉束缚,银白色的狼耳警惕地竖着,血红的眼眸不断扫视人群,评估着潜在威胁,整个人像一把被强行塞进剑鞘的利刃。塞拉菲娜的情况更糟,她穿着一身灰绿色的丝绒长裙,渐变的眼眸低垂,试图掩盖其中的烦躁与羞耻。那对黑色的卷角在精心打理过的灰色长发间显得格外突兀,她感觉每一道投向她的目光都带着揣测与评判,尤其是关于她任务失败和被“收编”的传闻。裙子的领口和袖口设计让她感觉暴露且无力,远不如铠甲有安全感。
她们的入场引起了小小的骚动,不仅因为组合奇特,更因为不远处的廊柱旁,出现了另外两个引人注目的身影。
塞勒丝汀·诺特身着一条漆黑的露肩丝绒长裙,剪裁完美地贴合着她成熟性感的身材曲线,裙摆如瀑布般流泻,上面用银线绣着繁复的暗纹。她的黑发挽成慵懒的发髻,几缕碎发垂落颊边,星空色的眼眸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优雅地端着一杯香槟,与几位看似商会要员的人低声交谈,游刃有余。
而依偎在她身边的伊琳娜,则像换了一个人。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缀满细小珍珠与蕾丝的蓬蓬裙,金色的长发精心编成发辫,戴着一个小小的钻石发冠,碧绿色的猫耳敏感地颤动着,却努力维持着高傲的姿态。这身打扮让她看起来如同一个精致易碎的瓷娃娃,仿佛瞬间回到了王国尚未倾覆时的公主时光。只是她紧抿的嘴唇和偶尔闪过不安的眼神,透露着这身华服下的真实心境。
莫雷尔伯爵夫妇——一位面容儒雅、眼神锐利,身着深紫色天鹅绒礼服的中年男子,与一位雍容华贵、穿着墨绿色长裙、气质温婉中带着不容置疑威仪的夫人——早已在宴会厅入口处等候。看到爱丽丝,伯爵夫人立刻张开双臂,眼中满是慈爱与思念:“我的小爱丽丝!”
“母亲!父亲!”爱丽丝像只归巢的小鸟,扑进母亲怀里,然后兴奋地拉过艾米莉亚,“看,我把艾米莉亚安全地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