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脚底下忽然就打了个转,三两步迈到小二面前,耳语道:“我今早瞧着夫人天不亮就出去了,应该是有急事没回,并非故意爽约。”
小二转转眼珠,脸色依旧公事公办:“小的明白,多谢。”
像是着急回禀一般,店小二脚下生风地从沈家门口离开。
半路上,忽而扭头转进一个小巷,正是赵春花。
她将小厮的衣衫一脱,胡乱塞进包袱皮里,往身后一挎,一脸焦急地巷子里横穿过,直奔城西医馆。
医馆门前所剩病人不多,赵春花破旧衣裙戴着面纱并不显眼,她直奔堂内尚在诊病的林慧。
半路却被一个白胡子老者拦住:“这位姑娘,可是有哪里不爽利?”
赵春花眉眼间全是急切,她见林慧往此处一瞥,轻轻摇了摇头,瞬间变了脸色,一副愁苦相。
声音包含羞涩与委屈:“大夫……此病,我有些难言。可否让我找那女医瞧病?”
舒柏瞧着那姑娘杀气腾腾地直奔林慧,还以为出了大事。
没想到翻书似的变脸,眉毛一搭,连带着左边眉头的小痣都有几分委屈,也不好再多阻拦。
“那,姑娘请便。”
赵春花抱着包袱默不吭声地等上一位患者离去,才慢慢地坐在林慧面前,假模假样地伸出一只手。
“大夫,我癸水有些不准,先前走了,就没再回来过。”
林慧伸出去准备把脉的指尖一顿,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点点头。
林慧为她开了几副药,像往常一般叮嘱几句病患,将人送走。
舒柏有些不放心地走过来问:“方才那个姑娘是何病症,可棘手?”
林慧垂下眼,将眼底担忧的神情遮住,摇了摇头,“只是普通的癸水不调,她有些担心罢了。”
她不紧不慢地将东西收起,缓缓看向门外已经亮起灯火的街头,心乱如麻。
城中夜色尚有灯火点缀,而城外某处的河水将昏暗的暮色,照在岸边两个昏迷的人身上。
陆远扶着额头缓缓坐起身,那青色的衣衫如今卷着泥土变得有些污浊,头上的玉簪也不知何时被冲散。
蓦地惊醒般,连忙扭头去找苏尔茗,直到探到她一丝微弱的鼻息,才长舒一口气。
他将衣摆利落地撕成条,长发随意用布条一束。起身将苏尔茗扶起,轻拍背部,直到她将呛入的水咳出来。
苏尔茗缓缓睁开了眼,她脸色苍白,眼神懵懂,声音带着干涸的沙哑:“我们……还活着?”
“我会带你回恩自县,放心。”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桐油纸的包裹,取出一瓶伤药,想要递给她,尽快处理伤口。
苏尔茗手撑在地上,连坐起身都很勉强,想要接过药瓶却在将要触碰到时,扭到伤口缩回了手臂。
她最终抿抿唇,缓缓伸手将裤脚挽起,露出被水泡得发白的狰狞伤口,神情无助。
陆远叹了口气,用拧干的布条替她清洁伤口的沙石,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尽量轻柔。
随后,他擦干净指尖,挖出一块药膏,声音有些艰涩:“这药需用手涂抹,苏……沈夫人……请恕在下失礼。”
沈夫人的闺名他曾暗地里打听过,可这并不是光彩的事情,瞬间便改了口。
但她反应似乎有些迟钝,像是没听见似得不吭声,只愣愣地看着那药膏,缓缓点了点头。
他指腹将那药膏捂得半热,涂上的时候能感受到指下似冰一样冷的皮肤,令人生忧。
这药涂上去巨痛无比但效果甚佳,便是竹年经常受伤,每每涂药还要闷哼出声,但她一声不吭,动也不动。
半晌,苏尔茗轻声地问:“你叫什么名字?沈家……往后定有重谢。”
陆远手上动作未停,瞥见她衣袖垂落至肘间,不经意露出小臂上的伤痕,话到嘴边改了口:“我叫竹奕,是个打手,听闻平远县不太平,本想来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