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宜闻言一怔,执起丝帕轻掩唇角,抬眸望向宁以卿时,声线轻柔:“姐姐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钱步明。”宁以卿俯身逼近,目光如炬。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柳心宜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亭中一时静默,只剩下微风拂过荷塘的细响,两人相望无言。
距离如此之近,宁以卿甚至能看清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柳心宜睫毛轻颤,终是败下阵来,微微偏过头低声道:“不过就是碰巧遇见了说说日常话罢了,卿卿姐姐怎么反应这般大?”
见她松口宁以卿眉梢一挑,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究竟说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柳心宜轻叹一声垂下眼帘,摆弄着手中的帕子,“姐姐请明说。”
虽是低下头,但她的眼神却没离开过宁以卿一瞬。
“你还要像当初在学宫里那样吗?”宁以卿心底蓦地涌上一阵强烈的厌烦,“只要是我交好的人或者喜欢的东西,你都要想方设法的夺去?”
话说出口宁以卿并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这股浊气反而更加郁结在心口,闷得她发慌,她干脆别开脸不去看柳心宜。
却在转头的时候余光瞥见了柳心宜手臂上那道细小的疤痕,那是上次与张四比试时留下的,心中紧绷的那根弦莫名一松,她突然没了对峙的心情。
宁以卿叹了口气,这样下去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于是她转身离去。
柳心宜看着那道毫不留恋的背影,眸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指尖狠狠掐入掌心,原本盈盈的笑意瞬间化为一股怒火在心中燃烧。
“你现在连与我多说一句话都不肯了,是吗?”
她猛地站起身,见宁以卿脚步未有丝毫停滞,气得浑身发颤。
“你是不是又要和以前一样抛下我!宁以卿,作践我的心意,就这般好玩吗?”柳心宜想冲上前拦住她,双脚却像被钉在原地,只能朝着那背影歇斯底里地喊出积压的委屈。
宁以卿叹了口气,背对着她轻唤道:“柳心宜。”
说完她转过身正面看向她。
“偷我荷包的是你,抢我东西的是你,出口伤人的也是你,怎么如今倒成了我作践你的心意?”
“你挨打把脑子也打坏了吗?”
“宁以卿!!”柳心宜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渗出血丝,“当初失约的是你,不是我。”
江城多梅雨,天色说变就变。方才还晴空万里,此刻已落下了不少的雨点,冰凉的雨水顺着屋檐滑落,滴入亭旁的荷花池中,溅起圈圈涟漪。
淅淅沥沥的,像柳心宜脸庞淌下的泪。
宁以卿站在亭外,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襟,柳心宜站在亭内,泪水浸湿了她的脸庞。
一人身在淋雨,而另一人,心在下雨。
恰在此时,一旁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循声望去,只见关灵撑着一柄小巧的油纸伞站在不远处,脸上写满了尴尬,讪讪笑道:“我是不是。。。来得不巧?”
她本是路过瞧见宁以卿在此,下意识想过来打个招呼,谁知脚刚抬起,便撞见这般激烈的场面,她是想走的,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走罢。”
宁以卿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吞没,明明浑身的衣衫早已湿透,她却像是感受不到,雨幕里她的背影单薄又倔强。
关灵闻声,忙冲亭内的柳心宜仓促点了点头,便举着伞快步追了上去,她急切地将伞倾向宁以卿,“你这样会得风寒的!”
宁以卿置若未闻,她依旧大步向前,毫不避讳地踩过地上的积水,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她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十岁那年的雨日里。
顺宁十八年,春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