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时代的人都是在为理想社会而拼搏奋斗,那么他去通过教育的方式构建自己的理想社会又有何不可?
郑鸿基对他的主张也是略有耳闻,他清楚他的心智有多坚定,一时也拿他拿没有办法,只作友情告诫,“小心又被人骂你在发爱国癫。”
莫霞章才不怕,“骂就骂了,能如何呢?说来可笑。经此一事,我莫霞章都快要被各界塑起金身了。”
郑鸿基道:“若是旁人,这种被架在火上烤的事,我多少会有些忧虑。可当事人换成你莫砚青嘛,我对你的人品是信得过的。”
长辈到底是长辈,又忍不住叮嘱:“然而过刚易折,我还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莫霞章在他面前展露的是连父母都没见过的乖顺,“知道了,校长。”
他这回到底来得迟了些,没赶上新学期的教师会议,借着这个机会,郑鸿基刚好将新规定和会议内容对他作简略传达。
结束了这段谈话,霞章拿了文册,刚回到办公室,迎面便见到了一个穿着白色中山西装的青年学生。
“先生,您总算来了。”
若是文薰在这里,定能认出这位喜不自胜的学生便是那位在火车上见到的“小金子”。
同办公室的另一位文学部老师打趣道:“你这位学生啊,可是天天来办公室堵人,都快望穿秋水了。”
莫霞章朝同僚点了点头,然后朝金伟奇示意:“出去说。”
金伟奇一跟着来到走廊,便迫不及待地问:“先生,您还好吗,不要紧吧。”
莫霞章摊开手给他看,“当然,我很好。”
金伟奇仍旧好好打量一番,自己确认无语后才松了口气,“我看到报纸的时候,真恨不得赶去金陵探望您,只是当时要开学了,所以没办法……”
莫霞章用手里持握的书本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我知道你的心意,不必多提。”
他转而询问:“你父亲还好?”
“好着呢,已经回到工厂上班了。暑假里,纺织厂的工人还和印刷厂的工人们组织起了一个公会,日常都在学习,分享时政。我也跟着旁听,课业复习都没有落下。”
这是霞章愿意听到的,一时神情都舒展了。
金伟奇又问:“我听说您现在住到校外去了。”
霞章回答:“是的,家里安排了一座住所。”
金伟奇挤眉弄眼地问:“是和师娘一起住吗?”
霞章不为所动。他年纪轻,为了保持先生的威严,更注重在学生面前体现稳重:“她被调至金陵大学任教,没办法过来。”
“是我当时在火车上见到的那位?”
“是的。”
金伟奇又笑了,“如此说来,我也是两位先生爱情的见证者。”
他注意着时间,很有分寸道:“要上课了,先不打扰先生,放学时我再来找您。”
霞章不知道金同学卖什么关子,不明所以地答应了。
他从上午第二节课开始上课。
莫霞章是真心热爱文学,又是为了构建理想社会去传教,是以当他面对一群认真求学的学子时,他上起课来是非常有激情的。有时讲到兴处,高昂的声音哪怕隔着门板也能让他人在走廊上听见。
他的课讲得卖力,学生听得认真,良性循环下,他愈加认真。
前几天他请了假,空出来的课时由其他老师换课为他顶上,现在他回来了,自然也需要把那些漏掉的课时补回来。由是莫霞章正式返校的第一天,便辛苦地从那一节上到当天的最后一节。
他站在教室等了一波又一波的学生,也没忘记和金伟奇的约定。结束全部课程后,他抱着已经泡不出味道的茶壶回到办公室,直到坐下时才感觉头晕眼花。
好在今天没有作业收上来,不用费神批改。
等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莫霞章开口喊进,一回头,望见金伟奇兴致冲冲,倒提着两只老母鸡进来了,“先生,您看。”
莫霞章抬眉绷起了额头,皱起两三条纹路,“哪来的?”
金伟奇喜气洋洋道:“我从家里带来的,是家里养的乌鸡。我母亲说,要我亲手送给先生补身体。”
这礼物还没接到手里,莫霞章便觉得烫手极了。他不是不懂柴米油盐之人,知道两只母鸡对农户来说,已经算是一笔财产了。他忙站起身,以示尊敬,“这……你母亲也太客气了。”
他走过去和倒悬在金伟奇手里的母鸡大眼瞪小眼,一想到这两位“宾客”是打吴州远道而来,更生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