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给了方欣她能给的所有安稳和爱意,物质上的,情感上的,甚至包括那份意定监护协议,将她余生最重要的决定权交托于她。
可她也深知,自己灵魂深处那些黑暗的、动荡的、无法满足的部分,早已被叶正源烙下印记,而后又在与齐雁声的纠缠中得到了另一种极致的宣泄。
方欣拥有的,是她筛选过后、相对最完整和光明的一面。
“《昭夜行》……系我一生……最风光嘅时候……”
方欣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混浊却晶莹,“唔系因为红……系因为……嗰时识得你。
你为我……挡咁多风雨……”
“系你自己值得。”
霍一的声音哽了一下,她低头,用额头抵着方欣的手背,“妈咪,你值得所有最好嘅。”
“值唔值得……你话咗算。”
方欣极轻地笑了一下,带着点狡黠,像是回到了她们最初暧昧试探的时光,“霍大小姐点睇人……几严嘎嘛……”
霍一也笑了,眼泪却无声地滴落在床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一一,”
方欣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随时会散去,“我走之后……骨灰……返香港……同你买嗰间屋……近海……我好中意……”
“好,带你返香港。”
霍一承诺着,紧紧握住她的手,“就摆喺我哋屋企。”
“嗯……”
方欣安心地闭上眼,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攰了……睡阵……”
“睡吧,我陪住你。”
霍一低声说,像哼唱着不成调的安眠曲。
方欣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而平稳,再次陷入昏睡。
霍一就那样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久久没有动。
窗外的阳光移动着,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这片寂静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方欣微弱的呼吸。
她想起很多年前,横店的夏天,方欣穿着繁复的宫装,趁着拍戏间隙跑到她的空调房,额角都是汗,却笑嘻嘻地凑过来吻她,带着荔枝饮料的甜味。
想起香港的公寓里,方欣穿着真丝睡袍,在厨房笨手笨脚地想给她煲汤,最后差点烧了厨房,两人笑作一团。
想起无数个夜晚,方欣在她身下承欢,身体柔软而温暖,发出像小猫一样的呜咽,事后总是喜欢黏糊糊地缠着她,说很多很多琐碎的话。
方欣要的从来不多,一份安稳的爱,一个可以依靠的怀抱,一段被珍视的时光。
她给了,方欣便全心全意地接住,用她那种混合着世故与天真的方式,温暖了她生命中很长的一段路。
如今,这条路,终于要到尽头了。
几天后的一个凌晨,方欣在睡梦中平静地停止了呼吸。
霍一当时就在旁边的沙发上浅眠,几乎在仪器发出第一声异响时就惊醒了。
她看着医护人员进来,进行一系列例行公事的检查,然后宣布了时间。
她没有歇斯底里,甚至没有流泪。
只是静静地走过去,俯身,在方欣依旧微温的额头上印下最后一个吻。
“再见,欣姐。”
她轻声说,“一路好走。”
处理新加坡的后事,联系香港的殡仪馆,安排骨灰移送……所有事情都在一种压抑的高效中完成。
霍一表现得出奇冷静,条理清晰,只是在签署各类文件时,握着笔的手指会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方欣的经纪人和几个多年的好友从各地赶来,红着眼眶,拍着霍一的肩膀,说着节哀。
霍一只是淡淡点头回应,礼貌而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