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左右,关紧房门。林芊雅深吸一口气,走到桌前。她先依言用净水净了手,用布巾擦干,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庄严的仪式。然后她将香炉摆正,抽出三炷线香,就着烛火点燃。看着青烟袅袅升起,她怀着唯一的希望,对着窗外虚空之处,虔诚地跪拜下去。
她不知具体该默念何种经文,只能依照最朴素的心愿,在心中一遍遍反复祈告:“信女林芊雅,恳请纯阳子前辈现身一见!求前辈慈悲,告知我儿叶灏是否安好?下一次置换何时?我家人未来又将如何?求前辈垂怜!”她将全部的担忧、思念与祈求,都融入这无声却无比强烈的叩拜之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的膝盖开始酸痛,头脑也因长时间的专注而有些昏沉,但她依旧坚持着,不肯放弃。
与此同时,九天之外,某处混沌流转之地。
纯阳子正凝神修补着天地间一道细微的裂隙,周遭法则之力萦绕。忽地,一丝微弱却极其执拗的信念之力,如同绵绵细雨,不断滴落在他灵台方寸之间,扰得他心神微漾。
“嗯?”他略感诧异,停下手中动作,侧耳细听。这祈愿之力纯净而焦急,指向性异常明确——竟是直接冲着他来的?世间知他名号者寥寥无几,会将他当作具体神明来叩拜祈求的,更是闻所未闻。
起初他并未理会,继续手中的活计。奈何那祈愿之声虽弱,却锲而不舍,絮絮叨叨,反复诉说着对幼子的担忧、对未来的惶惑,直吵得他老人家心烦意乱,补天的效率都慢了几分。
“唉,真是……”纯阳子无奈,终是分出心神,循着那信念来源望去。这一看,不禁失笑。竟是那个被他刚刚送去与夫君团聚的小丫头?不在藏剑山庄好生待着,怎地用这种方式来扰他清静?看她跪在蒲团上,脸色苍白,身子单薄,却强撑着一遍遍叩拜,倒显出几分倔强的可怜。
他摸着雪白的长须,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心念一动,一道微不可察的神念跨越无尽时空,落入了林芊雅的脑海之中。
【小丫头,贫道不是已将你与你女儿送至你夫君身边团聚了吗?不在藏剑好生安养,如此不休不止地祈愿叨扰,又是所为何来?】
那苍老而略带不耐的声音骤然在脑中响起,林芊雅吓得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香烛险些打翻。她迅速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是那位前辈!他听到了!他真的听到了!
巨大的惊喜瞬间淹没了她,随之涌起的更是无尽的委屈和想质问咆哮的冲动。但她死死咬住下唇,极力将翻腾的情绪压了下去。能联系上已是万幸,绝不能触怒对方。
她重新跪好,双手紧握放在膝上,努力让思绪清晰,在心中恭敬回应:“前辈恕罪,非是晚辈有意叨扰。实乃骨肉分离,心如油煎,不得不冒昧惊扰前辈清修。前辈神通广大,或许不理凡尘俗情,不知此事于我这般凡人而言,实是剜心之痛。晚辈不敢奢求过多,只恳请前辈能慈悲告知三事:一是我那留在明朝的幼子叶灏是否安好?二是下一次置换将于何时?三是……若需再次置换,是否仍需叶家血亲前往交换?若需,我那二弟叶晖……是否会永留彼界,不得归还?”
她语速不急不缓,条理分明,将最核心的担忧和盘托出,态度恭敬至极,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坚持。
九天之外的纯阳子听着她这番清晰克制的问话,倒是挑了挑眉,心道这女娃娃倒有几分意思,遇此大变,还能保持如此理智。他摸着胡子沉吟片刻,方才传音回道:
【唔……你儿子好得很,灵台清明,非寻常婴孩,且有你那二弟看顾,出不了差错。至于下次置换嘛……】他顿了顿,【且看你们藏剑山庄那名剑大会举办得如何吧。】
林芊雅一怔,完全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名剑大会?此事……与此有何干系?”
【自然有关。】纯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玄奥莫测,【此大会汇聚江湖豪杰,声势愈隆,则藏剑声望愈盛,气运愈足。这气运声望,皆可化为冥冥中之力量,增强尔等与彼界的联系,亦能助贫道更易锁定方位。若大会举办得宜,能量足够,下次便无需再以血亲互换,贫道可直接将你儿子与你二弟一并引渡过来。若大会办得极好,气运稳固此间空间,你们一家甚至无需再回那明朝小世界,可永留大唐,自然也不必再受那方天地既定的命数轨迹所扰,省却无数麻烦。】
无需互换!可永留大唐!不再受明朝那些糟心事的困扰!
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林芊雅心中猛地一喜,如同黑暗中见到曙光。但喜悦仅持续了一瞬,一个更沉重的问题迅速浮上心头。她急忙收敛心神,谨慎地问道:“前辈厚恩,芊雅感激不尽!只是……非是芊雅得陇望蜀,心生贪念,实在是我父抚养我长大成人,恩重如山。我身为人女,又如何能只顾自身团聚安乐,却抛下老父一人在那陌生时空孤苦无依?此事……恕晚辈实难从命,亦于心难安!”
她已做好苦苦哀求甚至长跪不起的准备,却听脑海中那声音哈哈一笑,浑不在意地道:
【我道是何难事,原是这个。小事一桩!把你父亲一同拽过来便是!他比你那二弟叶晖更易锁定牵引得多。毕竟他本就不属于那方世界,严格说来,魂灵与大唐更为契合……】
话说到此处,纯阳子似乎猛地意识到自己失言,说多了不该说的,声音戛然而止。含糊地咳了两声,立刻转移话题,语气变得不容置疑:
【总之,尔等当前要务,便是好生筹备那名剑大会!大会成败,直接关乎下次能否顺利接引尔等亲人,更关乎尔等自身能否彻底安稳!切记切记!】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那萦绕在林芊雅脑海中的无形联系便骤然减弱,彻底消失无踪,任她如何集中精神感应,都再无回应。
林芊雅怔怔地跪在蒲团上,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父亲……本不属于那个世界?与大唐更为契合?这话是何意?
但纯阳子最后那斩钉截铁的话语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事有轻重缓急,关于父亲的谜团还有机会可待解除,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二叔和灏儿还有父亲他们过来。
名剑大会!成败在此一举!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翻腾的疑问和激动,双手撑地,有些踉跄地站起身。因跪得久了,双腿酸麻,眼前微微发黑,但她顾不得这些,稳住身形后,便急急推开房门,朝着叶英和叶孟秋所在之处快步走去。
她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