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桌边站了个人,风岐把自己随手扔在一旁的纸巾、墨镜、遮阳帽向自己这头拢了拢,腾开位置。
虽然饭点已过,但这家沙茶面馆生意很好,或许是打算拼桌的。
左手还在滑动屏幕,右手筷子里夹着虾,所以听到那句“姑娘面带春风,怕不是红鸾星动”时,她嘴里叼着虾愣怔地抬起了头。
一时间,她真没把秦思勉认出来。这是刚从煤堆里滚出来的吗?怎么黑成这样儿了?
秦思勉是她小学同桌,两家长辈都认识,现居上海。
自从小时候在鸠摩罗什寺被个和尚摸着脑袋夸了句“有慧根”后,回回见着她都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开场白永远这一句。
她的红鸾星估计早就死得透透的,八百年都动不了的那种。
惯性使她的唇齿依旧灵活,本能剔剥着虾壳,鼻子里哼出声音跟他打了个招呼。
秦思勉低头扫了眼风岐的手机屏幕,兴冲冲的:“贺兰山啊?”
把虾肉咽下拿纸巾擦了嘴又灌了口水,风岐这才能问出他怎么会在这儿。
秦思勉一边扫码一边在她面前坐下,桌边是两人的行李箱和包,他声音里还透着惊喜:“我刚在外边儿路过就觉得像你。。。”
他在福州已经住了几天,向背后一指马路对面宽敞的还在进车的酒店大门,“就那家。”
风岐瞠目结舌,她在那儿住了快半个月。
是家本地的老牌五星级酒店,内里好几栋七八层的小楼。不过想想也对,哪怕住同一层也不一定能遇到,更何况估计他们还不住同一栋。
秦思勉来福州是采风的,他单也顾不上点了,将手机推到她面前,给她看他的视频软件账号,账号下就三条视频,封面不同,但都有同一个副标题--那些不为人知的中国神话故事。
“风大小姐,你最近忙啥呢?一块儿干不?”他一年前从英国硕士毕业回来,先是被家里塞进了一家设计规划院工作,算是本行,但他兴趣不大。无聊时恰好遇到邻居家孩子初初出国碰到了不少麻烦,那孩子出国和他一样,都是初中刚毕业就被送去了异国他乡,他传授经验间灵机一动,干货整理成了视频,创建了他第一个自媒体账号。那条视频下问问题的人非常多,有家长有学生,之后就有了第二期、第三期。。。
没过多久,广告商都找上了他。
他以此为理由辞了职,又忽地对各地民俗起了兴趣,于是又创了个账号,打算两面开张。
风岐嗤嗤直笑,“秦大少就一个人?没团队?”
秦思勉挠挠头,“害,目前就我一个。我本来还真。。。”他抬眼觑了下舀了勺手旁四果汤的风岐,其实老早之前他就动过拉风岐入伙的念头,家里长辈说:“嶷嶷四处跑呢,你回苏州也不一定能找到她,给她发消息问问好了呀。”
他刚要展开讲,忽一拍脑门儿,“我东西落酒店了!”
有风岐在这儿替他看行李和包,秦思勉拔腿就跑,气喘吁吁地进大堂,和前台说明情况等待对方核实的时间里,他边拿手扇风边扫了一圈周围。
昨天下午回酒店时就见他们在搭台装板,他现在才有空看清大堂里横幅与展板上的名称--第九届国际榕树论坛暨榕属植物学研究学术报告会。
“先生,这边请。”工作人员对秦思勉做了个手势,毕竟他落下的都是些值钱设备,保洁现在还没有打扫到他的房间,所以陪他一道上去。
“好好,谢谢。”接过对方递来的纸巾和一杯茶水,秦思勉向电梯间走去,面前不远处是六七个人,听上去是来参会的。
“这就是杨教授您常提的那位得意门生吧,真的是年轻有为,我听说。。。”
秦思勉微微抬头,人群中间有个侧身站着的年轻男人,比周围几个人明显高出一截来,身姿高大挺拔。
人太多,也太吵,具体怎么个年轻有为就听不清了,不过那杨教授倒是中气十足:“我这个学生什么都好,就是现在奔三的人了,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他那群师弟师妹天天调侃他说他毕业了就要出家,我都替他操心。。。”
也要出家?
秦思勉心念一动,进电梯前回头望了一眼,心道:同道中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