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这枚徽章,还有她的名字、她的字、她的家。
但是。。。为什么她会变成展柜里的那幅模样?他翻遍了能搜索到的一切资料,时间太过久远,没有人知道真相。
他还有一个办法,一个下一次见面,应该就能用上的办法。
他曾经懊悔过自己那时竟然没有和她多说两句话,但却又有些庆幸他没有留下她。
她和他不一样,她眼中只有对一个陌生人的担忧,她不知道他是谁。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的行程已经压缩过了,延后再无可能。
直到她彻底消失在他视线中许久,他才能去洗手间检查自己衬衣上的那一道破口。
解开两颗扣子,衣服破口的位置有一小块干涸的新鲜血迹,和几道十分陈旧的疤痕。他沾湿了纸巾擦去血,目光这时落在了衬衣下摆束在腰带中那一圈的奇怪凸起上。
又解开了一粒扣子,从满是细小血洞的小腹前取出了一枚徽章。
他那时忽然就笑了起来,在他浑然未觉时,她竟然给他留下了一样东西。将徽章翻转,它背面的针上一片赤红。
他惶急万分,忙要用纸巾去擦,他把她的东西弄脏了。
用他的血,弄脏了属于她的东西。
但他的手蓦然停了下来,就留在上面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掌心合拢,他任凭徽章刺进他的掌心,这种程度的疼痛,他早就感受不到了。
等下次见到她,他一定将它擦得干干净净。
不。。。不,他想买个新的还给她。
这枚徽章,谁都不会知道在他这里,他可以偷偷藏起来,谁都不会知道的。
脑海中蓦然出现《饺子》里的一句话。他其实看不大明白这本书里的故事,看过几篇解析,发觉过往经历无法让他理解这些。
只是他记得那句话,在他依旧不能理解的“甚至毋须把衣服全脱掉,情欲是‘下等’的比较快乐。”后跟着的那句“肉,往往带血更好吃。”
书看不进去了,他合书关灯闭眼,回忆起那日在相逢书店里的情形。
只是可惜离开前他才知道那是她的书店,不然那天在周围几个人聊天时他会听得更认真些。
现下只能辨认出几桩和她有关的事。
有一对坐在他左侧的男女,男生看上去和他年纪差不多大,坐下来就滔滔不绝,“这家店原来是戚腾教授的家,戚腾教授你知道吗?明清史巨擘、书法家。。。”
女生应该是不知道的,大多数时候保持着安静。
他说门口的那张桌子上的花、卡片乃至一些手写信都是送给戚腾教授妻子的,说她在戚腾教授去世后拿自己宅院开了这间书店,女生问他戚腾教授妻子的名字,男生说:“这我哪儿知道?”
“姓花?花。。。”
那时电影还没开始播放,对面的人提醒了他,男生“哦哦哦”了几声,话题就又到戚腾教授的著作对明清史的影响上去了。
男生到后来还往前踱了几步,去柜台问了几句又回来,“我就说嘛,戚腾教授的家怎么会不卖他的书。。。”他先前在店里还找了一圈,一本都没找到,“都卖光了,你看吧,现在喜欢历史的人还是很多的。。。”
“戚腾教授很低调的,听说退休以后就含饴弄孙。。。不过那副字,啧啧啧,不如戚腾教授啊。。。”
“虽然现在好多人都不知道戚腾教授了,但是。。。”先前告诉他叶惟名字的那个人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安静,因为电影已经开始了。
离开明荫巷后,应柏搜索过这位戚腾教授,网络上有关他的消息大多都在十多年二十年前,有不少都是旧报纸里的报导,这些报导对他的评价相当一致--风趣幽默、学识渊博、淡泊名利、古道热肠。
据说他在职期间常年一副朴素打扮,一双布鞋破了又纳,纳了又破,却挂念着自己那些家境贫寒的学生,悄悄给他们塞粮油票,有时也会带他们回家吃饭。
有两则报导他印象深刻。
一则是十七年前的,说是戚腾教授退休后拒绝学校的返聘专心带外孙女,那篇报导写的是那时七岁的风岐在某杂志上发表散文诗,记者对风岐的评价是“颇有其外祖父风采”。
另一则则是十二年前,是戚腾教授某个学生的悼文,提起他火化时放在遗体上一道烧为灰烬的三本书:《红楼梦》、《沉思录》、风岐的散文诗集--《听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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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她的交集正在变得频繁。
按了按太阳穴,那天店长说的那句“我们老板不在苏州”自然是假话。
他知道她,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