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闲似乎是酒瓶一顿:“风姐!我就说你是我知己呢!我全都去了一遍!颐和园都去了!人家不收啊!”
“你来真的是吧?”
“真的啊!哎不是啊风姐,咱们当年。。。”尤闲打了个酒嗝:“当年那什么?哦!苏州不是有个庙收和尚呢吗?还只要研究生学历,月入。。。月入两万呢!”
还未等她开口,尤闲已经带上了哭腔:“风姐,我都工作一年了,这。。。这都不是应届生了啊,人家怕是不要我了啊。”
风岐怒道:“尤闲!我叫你做实验开通风橱开通风橱!你这脑子真是熏坏了是吧!”
“年纪轻轻的不要这么早就寻求宗教帮助!”
谁知,被她一凶,尤闲清醒了许多,紧接着就成了几个月一次的老话题:“风姐,你在哪儿逍遥呢?”
她心中冷笑一声,车侧有一道黑色人影掠过,紧接着车身一沉又是一顿,眼前风景开始变幻,她这些天难得的逍遥也被这一句话给搅碎了。
“有事儿吗?”她很少和人这么说话。果然,尤闲愣了愣,旋即道:“这不是,关心关心我风姐吗?”
“风姐,最近有情况了?”
关心吗?应该是的吧,只不过对象不是她。尤闲开头的那一句,她就听了出来他身侧有谁。
“你是指什么情况?”听风岐吐出冷硬且疏离的一句,霍宁嘴角本挂着的笑也消失无踪。
她记得风岐过去吐槽过尤闲每隔两三个月就替廖远来打听她的感情状况,毕业后常说的那个老掉牙的借口风岐都给她学过:“咱实验室六个人,常年维持着三个单身狗的动态平衡,这不过来看看你这儿有没有打破平衡吗?”
之后风岐似乎憋了一口气,维持着听不出丝毫情绪的语调。
“嗯,我有男朋友了。”
“在一起有段日子了,银川人,在西藏工作,保密单位的。”
“最近都跟他在一块儿待着。”
要风岐不是现在这个语气,霍宁能笑出声,真够能扯的。
“也不算男朋友了,未婚夫,我怀孕了。”霍宁的手险些没能把住方向盘。
“谢谢关心,嗯,再见。”
风岐摘耳机掐电话,霍宁还能听到听筒里尤闲的叫声,余光里她似乎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最后长舒一口气倒回了车座。
远处山景变幻,直到十分钟后,霍宁才听到风岐带着些许哽咽嗤笑一声:“不想忍了,真的没意思。”
“早就不该忍了。”霍宁叹息道,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第一次听到尤闲这个人,是去年风岐毕业的时候。风岐会把朋友的喜恶记得很清楚,但并不是谁都和她一样的。尤闲一直想撮合风岐和廖远,甚至以两人聚餐的由头把风岐约出去,最后风岐到的时候尤闲身边还站着个廖远。这就算了,那一条街上什么吃的都有,非要选在吴浔过去最喜欢的那家连锁的墨西哥菜。
霍宁那时候不解:“你和他直说算了。”
风岐只有气无力地答她:“他知道吴浔不在了,也知道那家店是她喜欢的,可能。。。就是忘了吧。”风岐觉得说出来或许会扫兴,只自己咬牙忍着,一顿饭几乎只喝了两口水。在风岐看来,尤闲也是读研三年互相加油打气的伙伴,他进北京的学校做行政岗,将来不知道哪年才能见到了,最后一场,让一步就算了。
要霍宁说,光尤闲当初实验操作不规范差点儿把风岐眼睛炸伤这一条就够她骑在他头上一辈子了。风岐一声不吭替尤闲把事情瞒了下来,只自己配了副黑框的平光镜整天戴着,这事儿就算过了。
风岐低头看了看自己翻开的掌心,上面因为长期浸水好久都消不掉的褶皱和手腕乃至小臂上的斑痕早就在这一年尽数散去了。
把尤闲和廖远都拉黑,这一页也算翻过去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会哭,也不觉得委屈,只是有些隐约的难过,“把脑子里的水哭干,以后就清醒了。”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是她脾气太软了吗?她觉得也没有,只是觉得自己一直在让步,总是在让步。
“我。。。”连抽了几张纸,风岐擦干了泪,说出了自己这一趟其实是先坐高铁去了南京,“我就。。。其实比我想象得要好点儿。。。”在南京南下车的时候躲到角落里哭了一场,之后把行李箱寄存,睁眼看着三号线一站站过,听身旁人说着五号线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的笑话,想起吴浔还在时她对她说的:“临顿路也不晓得要挖到哪年去呢。。。”
“我上鸡鸣寺去了一趟。。。”风岐笑了起来,霍宁也轻轻笑出了声。
鸡鸣寺求姻缘,风岐总把自己这些年桃花泛滥归结于自己某年和吴浔闲得没事做过去逛了一趟,这两年提起来总要说上一句“有空上鸡鸣寺去销个号”,但每每提起来就先红了眼眶。
风岐低头看了眼自己从鸡鸣寺出来后爬上城墙拍下的玄武湖,艳阳天,城墙上的游人依旧不少,路面上的就更多了,尤其是城门内外,摩肩接踵的。
“求神拜佛没用吧,”风岐轻轻吁出口气,“不还得靠自己?”拉黑就是最简单的方法,想着想着,她把手机里一长串的免打扰统统转成拉黑,又长长叹了口气,霍宁刚要问她这回这个谎怎么编得如此流畅,风岐先道:“哎我刚讲哪儿了?”
风岐趴回窗沿,霍宁回忆了半晌才给了她找回来两个关键词:“剑眉哥的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