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不远处那艘将沉之船上,站在船尾的那个男人。
他早已没有了当时用弩箭指着她的那份从容,此刻双目猩红,鬓发散乱,一口牙都要被生生咬碎。
他在犹豫。
温月惭似是早已料到,唇边勾起一个很小很小的弧度。
在这最后的时候,还能做些什么呢?
除非……
杜乔像是下定了决心,十指深深嵌进掌心。
“我等受户部尚书王裘指使!”
他扑向侧舷,高声喊道。
魏羿似乎轻轻皱了皱眉,抬手叫停了所有人的动作。杜乔眼中霎时闪过一丝贪婪的光亮。
“他身在此位,捞了不少好处,被养得肥!老子是个草寇,不配给他提鞋,却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温月惭开口:“搭箭。”
杜乔的声音在箭尖的摩擦声中越来越响亮,直冲云霄。他眉眼间闪过一抹疯狂,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王裘想卸磨杀驴,老子不干!我等就是受他指使,毁灭证据!老子要他陪葬!”
他喊破了嗓子,咳嗽起来,眼见着要再次开口,温月惭却冷声。
“放。”
“王裘与太——”
他的话没说完,身后却倏尔响起破空之声。
杜乔的喉咙被箭矢贯穿,想要说话,嗓子里却只能嗬嗬作响,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像是被扎得漏了气的皮革人偶,一双眼变得浑浊不堪,整个人摇摇欲坠。
那双眼中闪过太多情绪,最终只定格在“不甘”。
他身子一软,顺着倾斜的船体,一头栽进了河中。
温月惭眯起眼睛看着那艘船,似乎是在打量,在她与杜乔交谈时,有哪些人在场。
她再次开口:“再放。”
霎时间万箭齐发,箭雨向船尾水匪呼啸而去。那些原本在火箭之下侥幸存活的零星几人在这突如其来的攻势之下,瞬间就败下阵来。
魏羿的水兵伺机而动,以不可抵挡之势向水匪沙船席卷而去。
温月惭的神情轻松了一些。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抬起眸子,隔着一段河道,却清晰地感受到魏羿的目光像是一把刀子,正刺在她身上。
“嘶——”
她偏过头,手指轻轻按住太阳穴,秀眉蹙起。
女子的身子纤薄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卷走,此刻也正在夜风中飘飘摇摇。她的手臂软绵绵地垂下,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往后仰去——
男人结实的小臂适时地揽过她的手臂,将她护在臂弯之中。
卫陵的声音从她头顶飘下来,似是无奈,又似乎是麻木了。
“这回又是什么路数?”
温月惭像一只咸鱼,挂在卫陵手上,听到这句话,她倏地睁开一只眼。
“见好就收呀。”
她微微上挑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