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谋左看看,右看看,见他们都不再有那种对峙感,也将心里那份忐忑放下来。毕竟老爷子总是喜怒无常,那怪脾气就是这个样子,多担心掌柜的会受到委屈。
“嘿嘿,喝茶吧,喝茶吧。这白茶泡的刚好!”张谋喜笑颜开开口道,说着就拿起茶杯自顾自啜起来。
空气中的气氛被这安静的喝茶声音冲淡了些许针锋相对。
“是想问孟钟的事情?”张才放下了茶杯,面容平和,视线没有看着萧菱秀,貌似在看地面,但又不像。
萧菱秀听到,也放下了茶杯,开始谈正事,轻点头,淡声道:“没错。周小一家已经两次闹了锦月楼,毁我声誉。无论是周二婶通过曹宝儿,背地里利用了曹天来讨公道,还是周二周小利用周四娘来锦月楼来闹事。我觉得不会那么凑巧。”
停顿了下,她又凝重提出了心中最大疑惑:“周小原本就是孟钟的店小二。虽说被赶出来,但依旧为他办事。任飞的话,看似帮了锦月楼处理了闹事之人,实则暗地不过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孟钟与城令是有什么关系吗?”
盯着张才看,她没有放过从他脸上的任何表情,直言不讳地追问:“亦或者他们背地里勾结了?”
张谋这会脸色一变,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急急忙忙走到了院子外边,探头探脑,好似害怕什么的样子,张望了好一会,见没有人才猛地把院子门给关紧。
跑回来的时候,神色彷惶,一脸惊骇,腰都弯下来了一些,声音也压低了:“哎呀!掌柜的,这话可不要随便乱说啊,胡乱说命官之事,那可是要吃官司的!严重的那可是得要命啊!”
萧菱秀何尝不懂这些道理,但她只是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才,等着他的定论。在这件事上,唯有他能给出她心中困惑的答案。
不久,就在空气又变得紧张沉重中,张才终于开了声,叹了口沉沉的气息:“官商勾结,从中牟利。娘子,这就是平洲城现在的状况,孟钟在其中便是最大的苍蝇。他依附在这盘踞已久的老虎,他们相互利用,暗通款曲。”
顿了一下,他那双略微浑浊的眼睛,似乎在某一瞬间变得格外凌锐:“但是,要屈服于沈水林,用血汗去供养一头永远都喂不饱的老虎,我是坚决不同意的。至于,娘子你如何,就看你自己了。是要跟随那头老虎的规则走,还是在这道恶性规则里冲出一片天而另立自己的规则呢?”
张谋坐在那,听得一头雾水,没听懂自家阿爷和掌柜之间那些对话,但只知道他们在探讨官商勾结这种隐晦之事,心里惴惴不安,一直低着头,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张才这番话,看似把选择给了她,其实背地里已经在提点她。她是按着原来那套腐烂发臭的规则走,还是破旧立新,建立自己的规则,就看她自己如何能将平洲城这堆污水给清洗出来了。
后面又随意聊了一番家常,和张才探讨了下菜肴中的趣事,很快天色就黑下来了。
临近初冬,天色似乎比以往要黑得更快。抬头望天,那深不见底的黑,就像是一面能够吞噬灵魂的漩涡,看得人压抑不安。
萧菱秀微垂着头,低头看着地面,自己那道被隐隐弱弱的影子。她没有迷茫,只有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她开锦月楼也不过才两个月有余,在平洲城毫无根基。她尚且无法相信自己能够打破规则,为何张老貌似相信她能破旧立新呢?
虽然不懂为何,但有一件事她是懂的。那便是既然此事她知道了,她定然不会让锦月楼淌污水。锦月楼是她的心血,她无法看着自己的心血被老虎苍蝇分食。
等她回到了宅子,去到谢玖安寝室前,打算将早膳的木托给收回。哪知这回谢玖安的寝门并未关,而一直放置在门前那份岿然不动的早膳现在已经被他放在了桌案之上被他食用了。
看到这种情况,她因孟钟那些破事而生的沉重瞬间消失,心跳如擂。按捺不住心中雀跃,她连忙提裙快步过去,扬起了笑容,踏入了门,笑道:“谢郎君,可终于吃早膳了?”
她转眼对上了谢玖安的眼睛,他含着不变的轻挑笑容,摇动着折扇,仿若并没有将她脸上那份喜悦接收到,而是忽而拉近与她的距离似的,调戏起来:“当然,能有萧娘子如此贴心佳人送食,我怎能辜负一番好意。娘子这般亲近,可是想与我更亲近一些?”
说着,他拿着折扇轻轻勾起了她的手指,就好像他伸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一般。这种突然的变化令萧菱秀瞪大了眼睛,心口跳动的声音貌似越来越快。也难以置信谢玖安突然的主动,之前还将她视若猛虎地躲着。
难道是他想通了吗?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她的心跳越来越快了。
谢玖安轻笑观察着萧菱秀的神情,眼底快速掠过一丝忐忑。他如此孟浪行径,她应该会发怒吧?再不济骂他一句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