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客房内阒然无声。
时乔睁开眼,看着趴在床边的两个丫鬟,两人形容憔悴,睡得正沉。
她悄悄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舒服地低低喟叹一声。不过睡了一觉,她就似重获新生,一个多月来身上从来没这么轻快过。
“姑娘你醒了!”
素心惊喜喊。
小荷也醒了,搓了搓眼,愣愣看着时乔,“我是做梦吧?”
时乔笑了笑,抬手抚上她乱糟糟的头发,“你怎睡这里了?”
小荷感受着温柔的抚摸,怔怔呢喃:“不是做梦……”
昨晚道士来施针时,说姑娘今日便能醒,果真醒了!
她猛地爬上床,抱着时乔嚎啕大哭。
素心也跟着哭。
时乔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个丫鬟,满脸疑惑:“傻丫头,哭什么?我不过是睡了一觉……”
小荷却哭得更凶了,“姑娘睡了整整三日!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时乔愣住了。
三日?
她知晓自己又吐血了,且五脏六腑痛得厉害,她只以为是太疼的缘故,将这一夜拉得格外漫长,似在炼狱中呆了一辈子。
可竟然睡了三日。
难怪她们俩这般憔悴,看着瘦了许多,恐怕是吓坏了吧?
素心和小荷你一句我一句,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时乔听得心惊肉跳,她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问起那药丸的来历,小荷答:“何大哥说,药丸是将军留给姑娘用的,说非到命悬一线的地步不可用。这丸药难得,吃了便没了。”
时乔一怔,原来义父,又救了她一回。
小荷跑出去给温大娘报喜讯,素心则服侍时乔梳洗。
时乔坐在梳妆台前,失神地看着镜中摇曳的烛光,就似那夜将军为她燃起的篝火。
那夜,在她绝望之际,他银面铁盔,战袍染血,犹若从天而降的战神,顷刻间便将她房内的匪贼屠戮殆尽。
那时她已是衣不蔽体,若他再来迟一步,恐怕贞节不保。她蜷缩在床上惊恐看着他,不知接下来迎接她的是福是祸。却见那将军扬手扯下一截幔帐扔到她身上,随后拖走了那几具尸首,替她关上房门。
她贞洁虽在,可少女的羞耻心却被撕扯得粉碎,再兼丧母之痛,哪怕有母亲的叮嘱在前,她依然一度崩溃,有了轻生的念头。
可当从外面的交谈声中得知,那帮匪贼是潜进来的西凉兵,救她的是朔北军将士时,她突然不想死了。
她洗去泪痕穿戴整齐,抱着一匣子银子走出房门。
银面将军已将匪贼的尸首处理干净,正欲率部下离开。
她奉上银两,跪地磕头,“民女谢将军救命之恩。”
银面将军沉默片刻道:“姑娘若要答谢,便给些吃食吧。”
她听得出将军说出这句话时的难堪,还有对士兵的心疼、愧疚,甚至还有压抑胸腔的愤懑。
彼时庄子上只她们主仆四人活了下来,素心八岁,小荷六岁,两人藏在橱子里躲过一劫,吓得已不会说话。安顿好她们俩,她便和温大娘一起领着士兵蒸馒头,蒸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