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跪下求饶,一边磕头一边认错。
其余下人噤若寒蝉,不敢大声说话。
赵雪梨心中却没有一丝舒畅的感觉,甚至仿佛从这个曾经为难过她的人身上看见了幼年小小自己。
她眼睛涩然,叹了口气,“下去罢,备些吃食来。”
她真的很饿、很累、很倦了。
第95章合卺酒
酉时末,赵雪梨尚未等来吃食,反倒先等来了裴霁云。
冬日里天冷,入夜后更甚,他身上的大红喜服却并不厚重,秾丽之色偏生被他清润眉眼穿出几分红的覆雪的意味,不艳俗,只惊鸿。
尽管今日诸事波折,可拜过了天地,两人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裴霁云寒池般的眼眸洇开几分真切笑意,进入婚房后,见到已经兀自掀了盖头的雪梨也不恼,只摆手令人下去。
婢子们垂首恭恭敬敬依次退出,最后那个识趣儿地带上了门。
赵雪梨皱了皱眉头,抿唇不语。
裴霁云将她随意扔在架子上的盖头取下,走过来道:“姈姈,先戴上可好?”
赵雪梨抬眼瞧他。
满室通红,烛火也显得红艳,跳跃在他身上、脸上、眉骨之间,显得肌肤丰盈,五官深邃,宛若剪影。
漆黑墨瞳注视着她,语气轻缓,好似在同她商议。
雪梨犹豫片刻,点了头。
下一刻,眼前
一暗,紧接着,是一片黯淡的红。
裴霁云给她整理好后,这才拿了玉如意来挑开。
赵雪梨略有讥诮,“裴大人真是重规矩。”
裴霁云听得这个称呼,动作一顿,垂下眼睫,只作未曾听见,放下如意,道:“且喝合卺酒罢。”
时下合卺酒中都有助兴成分,之前与宋晏辞成婚时雪梨没喝,现在她亦是不想喝。
她自来是没怎么喝过酒的,之前在魏阳郡主府邸虽说没醉过去,可万一此次醉了,说出些什么胡话不要紧,就怕嘴上不把门,将一些埋在心中的私密之事吐露了。
但裴霁云却固执地要将婚礼规程走完。
他给两人倒了酒,将酒盏拿到床边,递过去,“姈姈,需要表兄喂你喝吗?”
这种僵持对雪梨来说十分熟悉。
她简直是吃够了裴霁谦和玉面之下暗藏着的威胁和强硬,可如今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继续守着。
其实雪梨对于裴霁云上次那句挑了脚筋的话还是心有余悸,虽然忍不住了会阴阳怪气嘲讽两句,可若说真将他激生气了,吃亏受罪的还是自己。
她忍下心中不爽利,接过合卺酒,正要浅浅抿一下敷衍,却被裴霁云握住手腕,强硬地同他摆成交杯姿势。
他看着她隐忍咬唇的模样,轻声道:“从前的事,各有难处,姈姈,别怨我,好吗?”
赵雪梨没料到他会忽然说上这么一句,眼睛一霎那就红了,口中下意识道:“裴大人位高权重,我怎么敢对你有怨怼之情?”
裴霁云静默须臾,问:“仍在气我强留下你吗?”
赵雪梨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用一个轻飘飘的气字来囊括所有。
她费尽心机的谋划、屡次赌上性命的出逃,在他眼中好似都如同儿戏一般可笑,她所有的委屈、憋闷、气恼、愤怒、甚至是恨意在他看来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气字吗?
赵雪梨忽然就被这句话刺激到,她持着酒盏的手缓缓收紧,“你留得了我一时,还能留得了一世吗?”
裴霁云眼眸稍稍转冷,语气还是温和的,“姈姈,莫说气话。”
赵雪梨一听,更来气了,她扬手就丢了酒盏,睁着一双不屈的明眸,扬了声音道:“我偏要说!你最好将我死死看住了,否则来日寻见机会,我宁肯死在外头,也不再回来!”
裴霁云寒凉的黑眸凝着她,下半日的好心情在这一句之间烟消云散。
赵雪梨其实刚硬气说完那一句话就有几分后悔了,她应该哄着他、骗着他、让他卸下心防,日后再寻良机,可现在这么一说,不就等同于令他更加提防自己?
她咬了咬唇,眼中有泪,却倔犟地不肯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