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更尖锐的问题浮现在卢卡斯脑海——这件事,要不要……让汤姆知道?
他看着怀中情绪激动、对未来一片茫然的妹妹,第一次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萨里郡的雪夜
萨里郡的怀特庄园在十二月的雨夹雪中显得格外静谧。
往年,英格兰东南部鲜少见到雪花,但这个冬天似乎格外不同,冰冷的雨点夹杂着细碎的雪粒,敲打着玻璃窗,发出簌簌的轻响,很快就在窗棂和枯草地上积起一层薄薄的白色。
歌洛莉亚穿着柔软的丝绒长裙,站在温暖的客厅落地窗前,静静望着窗外这片罕见的、带着几分寂寥的冬景。
她的手掌无意识地轻轻覆在小腹上,那里依旧平坦,却孕育着一个悄然改变她生命轨迹的秘密。卢卡斯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她身体舒适,却无法完全驱散她心底那份沉甸甸的、混合着期待与忧虑的复杂情绪。
夜晚的雪景总是容易将人的思绪拉远。她不禁回想起几年前在霍格沃茨担任炼金术教授时的冬天。
苏格兰高地的雪势凶猛,常常一夜之间就能积到小腿肚那么深。那时,少年的汤姆总会抿着唇,看似不耐烦却又极其耐心地等她裹得严严实实,然后伸出胳膊,让她挽着,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白雪覆盖的庭院,走去霍格莫德村。
“小孩,你怎么一点都不爱吃糖。”
“太腻了,抓紧点。别滑倒了”
他们会挤在蜂蜜公爵糖果店温暖香甜的空气里,他会给她买她最喜欢的滋滋蜂蜜糖,尽管他自己对此类甜食总是表现得不屑一顾。那时的他,虽然早已显露出超越常人的冷漠和野心,但至少……至少还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至少那双黑眸望向她时,除了固有的深邃,还藏着一些别的东西。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逸出唇瓣。
一件厚实柔软的羊毛披肩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打断了她的沉思。卢卡斯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最近他的动作总是带着一种体贴,与之前玩世不恭的模样大相径庭。
“多笑笑,莉亚,”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兄长特有的关切,“不要总是不开心。萨里郡难得下雪,虽然小了点,但也算个景致。”
歌洛莉亚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倦意和自嘲:“又是从哪本育儿书上看到的?母亲情绪低落对孩子不好?”她试图用玩笑掩饰内心的波澜。
卢卡斯绕到她身前,仔细地将披肩在她颈前拢好,然后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的冰凉让他微微蹙眉。他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轻轻揉搓着,试图驱散那份寒意。
“和孩子无关,”他抬眸看着她,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疼惜,“我只是不想看你不开心。仅此而已。”
卢卡斯怀特最在乎的,永远是歌洛莉亚怀特。从前那个被欺负、被排挤的小妹妹是,现在这个怀着身孕、却为那个小混蛋忧心忡忡的妹妹更是。
他的赎罪和他的爱,早已交织在一起,难以分割。
歌洛莉亚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暖意,心中一酸。她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有收到……信吗?最近。”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又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卢卡斯暗自叹了口气。他帮她理了理颊边散落的黑色长发,动作轻柔,然后很自然地从身后搂住她的肩膀,陪她一起看着窗外越来越密的雨夹雪。
“没有。”他的回答简洁而肯定,停顿了一下,语气里染上一丝难以压抑的愤懑,“如果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但你养大的那个小混蛋……也太不负责任了。”他毫不客气地指责着汤姆。
自从四个多月前在赫普兹巴史密斯那栋别墅外分别,汤姆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从博金-博克辞了职,没有任何交代,没有只言片语,彻底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歌洛莉亚的担忧与日俱增,她害怕他遭遇不测,害怕他独自面对未知的危险。
但卢卡斯却不这么想。他清楚地知道,以汤姆里德尔的心机和手段,遇到危险的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人。而最大的危险,恰恰来源于汤姆本身。
他的消失,只意味着他正更深地投身于他那黑暗的“伟业”之中,无暇他顾,或者……不愿回头。
卢卡斯搂着歌洛莉亚,低头看着她苍白却依旧清丽的侧脸,月光和雪光映照下,她的绿眸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
一个冲动之下,他几乎是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干脆,就我们三个一直这样生活吧。”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奢望。
歌洛莉亚闻言,轻轻笑了笑,顺从地将头往他温暖可靠的怀里靠了靠,像是在汲取一点力量。她说:“我也没说……不是我们三个一起生活呀。”她的语气听起来轻松,甚至带着点玩笑的意味。
但是,卢卡斯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并不在这里。她的思绪,早已飘向了那个不知在何处、双手可能沾满鲜血的年轻人身边。
汤姆里德尔,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你又在做些什么。你会怎么想?小孩,你会回来吗。还是会觉得这只是一个不必要的牵绊。
四个月前,他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低沉地说出的那句“等我”,言犹在耳,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记忆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承诺和占有。
那不仅仅是一句情话,更像是一道咒语,将她牢牢捆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