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三听得是火冒三丈、怒髮衝冠、义愤填膺,与汤四海连续碰瓶闷了几大口酒:
“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顏无耻之人!”
“为了区区8万来块钱,竟然作出这种不要脸、没下限、丧尽天良的事,欺压一个孤苦无依、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七八十岁的老人家!”
“他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
“三哥,息怒,消消气”,汤四海感激地说道:“感谢三哥心疼我这个老乞丐。人各有命,我这辈子的命就是这样。要了一辈子饭了,看了一辈子白眼,受了一辈子窝囊气,耻笑、侮辱、谩骂甚至无端殴打,我已经习惯了,习惯成自然,慢慢就不往心里放了。”
“不然我早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刘景容家两个儿子都已经长成大男人了,三条壮汉!蛮不讲理,欺软怕硬!二憨子仗著跟村书记沾亲带故,黑白通吃,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手段黑得很,是村里的混世魔王,村霸!我一个孤寡老人,怎么跟他们斗啊!”
“惹不起,咱躲得起!到哪不是要饭?哪里不能活人?”
……
丁老三直勾勾地看著他,说道:“老弟,你都70多岁的人了,老胳膊老腿儿的,再远能躲多远呀!说句难听的,都一把年纪了,还能活几年?躲来躲去,提心弔胆的,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呀?”
“不躲起来能有什么办法?回去要么把祖宅赔的钱都给他们,要么就被他们打死,还能有第三条路吗?”
汤四海满脸愁苦,无奈地说道。
“你要想有,当然能有。现在是法制社会,国家又在扫黑除恶,你就不给,我不信他们敢把你打死。”
“是,可能不敢把我直接打死,但是打断我一条胳膊一条腿的,我还不是死路一条?他们官商勾结,狼狈为奸,我往哪里说理去?那几万块钱也不够我治病的呀,再说,我不还是得自己受罪吗?”
“公平,正义?那都是有钱有势的人的特权!”
汤四海逐渐有了酒意,说话也开始放肆起来了。
“我也看出来了,你是有钱人,是个財主,在旧社会,你可能就是个地主或者官绅。不过,你人好,心善,我这么说你不要生气。你有豪气,像梁山好汉!不过,像你这么好的財主能有几个?”
丁老三沉默不语,静静地倾听著汤四海自顾自地絮叨。他喝了一口酒,郑重地问道:“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伸张正义!”
“你更没必要淌这趟浑水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天你可怜我,请我喝酒吃肉,我打心眼儿里感激你,我永远都念你的好,到哪都得说靠山柳有个丁老三,是个大善人。”
汤四海短时间內记不住这个村的名字,何况还有仨。他说错倒並不全是因为喝多了酒意识不清醒。
“真的?”丁老三歪著头看著汤四海向他又確认一遍。
“真的,不用你管,惹你心烦,我也没法给你什么好处,没法回报你。”
“切,我能图你什么好处?要你什么回报?哈哈”
“是,我一穷二白,一无所有,你当然不会图我什么,我也无以为报。你听我的,三哥,別管这件閒事。咱们……喝酒!”
看他这么坚定、这么决绝,丁老三只好不再提为汤四海出头的事。
……
酒过三巡,意兴阑珊。
丁老三对正在餵鸡的七姐喊道:“七姐,上饭吧!”
七姐闻言,放下手中的箩筐,转身向前院走去。
汤四海看著七姐的背影,转头说道:“七姐忙了一中午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吃饭。”
“不用管她,咱吃咱的。”丁老三微笑著拿起筷子,示意汤四海夹菜吃。
汤四海心中疑惑,又感觉追问有关七姐的事情似乎很不礼貌,便只好沉默不语。
“老弟接下来有何打算?”
“没啥打算,继续流浪唄”,汤四海伸了个懒腰回復道。
“七十多岁的人了,应该安定下来了。总这么流浪,毕竟不安全。”
“唉!天下之大,竟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家里的祖宅要拆了,公家既然给了赔偿款,那就是公家的了,咱不能给公家添乱。拆掉是一早一晚的事,我现在是个无根之人啊!”
言及至此,不禁黯然神伤,眼中噙满了泪水。
说话间,七姐端著一盘馒头和一碗米饭放到桌上,简单收拾走见底儿的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