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府,镇妖司旧衙。
段宏独坐主位,双目微闔,似在假寐。
堂下散落的文书无人拾掇,空气仍飘散著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一名身著玄甲的亲卫快步入內。
“大人,弟兄们已准备好。”
“嗯。。。。。。”
良久的沉寂。
唯有堂內烛火偶尔爆开的声响。
他忽然开口,“老李,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亲卫身形一震,垂首道:“回大人,整四十年了。”
“四十年。。。。。。”
段宏睁开眼,目光落在堂外那片黑夜。
“是我段宏,愧对诸位生死与共的弟兄。”
亲卫猛地抬头,“大人何出此言!弟兄们的命,皆是大人所赐。。。。。。”
段宏缓缓起身,踱至堂前,仰头望著灰濛濛的天空。
“老李,你可知。。。玉儿初次化形,是何模样?”
“那年他刚七岁,夜半突发高热,我抱他在榻边守了足足三日三夜,第四日清晨,他睁眼时,那双瞳仁已化作竖瞳,身上。。。。。。也露出了妖物的痕跡。”
段宏的声音很轻,很轻,“他怯怯看我,问,爹爹,我是不是成了怪物?”
老李喉头滚动,未曾接话。
“我告诉他,你不是怪物,你是我段宏的孩儿。”
段宏转过身,目光落在亲卫身上,“这句话,我说了二十三年,从未改口。”
“大人。。。”
“朝廷要他死,镇妖司要他死,天刑司要他死,这天下人,都要他死。”
“可在我段宏眼中,他始终是我的孩儿,纵天下皆言他是妖,我这为父的,又怎能坐视他殞命?”
老李牙关紧咬:“大人,弟兄们都懂。”
“可我心底清楚,玉儿他。。。。。。確实杀了人,那周家七十余口,老弱妇孺,死状何其惨烈。我这为父的护著他,便是与天下为敌。”
“但我从不后悔。。。我段宏此生,斩妖何止千百,功勋亦算卓著,可我在乎的,唯玉儿一人。”
老李默然。
“朝廷要我儿的命,我便反了这朝廷!天刑司要来索命,我便屠尽天刑司!纵使血洗天下,我也要为我儿杀出一条生路!”
“大人,血祭之事。。。”
“既已至此,便做得彻底些。。。去找那位,就说,只要能助玉儿凭此踏入异圣之路,我段宏,愿献上这整座荆州城的血肉精魄!”
他走到案前,提起笔来,墨汁淋漓,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字。
“传令各营,明日午时,动手。”
老李接过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
血祭荆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