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武四十六年,冬,长安。
大皇子赵焘从山东回长安时,遭到刺杀身亡。
消息传回长安,霎时间朝野震动。
明德学宫,乃至朝中凡是隶属于大皇子一党的士大夫阶层,悲伤之余外更多的便是对二皇子赵。。。
天光初透,沙洲上的雾还未散尽。井口边缘凝着露水,像无数双未干的眼睛。陈砚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已与这方土地融为一体。他怀中的信纸微微发烫,不是因为体温,而是某种难以言说的共鸣在纸纤维间游走。那一个“说”字,竟如烙印般灼烧着他的胸口。
茶馆门扉轻响,觉岸法师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只粗陶碗,碗中盛着从井里打上来的水。他走到陈砚舟身边,将碗递过去:“喝一口吧。”
“这水……还能喝?”陈砚舟望着水面微颤的倒影。
“三年前你说不能,因为它是血泪所化。”觉岸声音平静,“可现在,它开始清了。不是被洗白,是有人愿意让它流出来。”
陈砚舟接过碗,低头看着。水中映出他的脸,皱纹纵横,却不再扭曲。他仰头饮下。水味微甘,带着一丝泥土的腥气,却不刺喉。他忽然觉得喉咙松开了,像是多年堵塞的河道终于决堤。
“我梦见赵承绪了。”他说。
觉岸没问梦的内容。他知道有些话,必须由说话的人自己决定何时开口。
“他在井底写东西。”陈砚舟缓缓道,“不是用笔,是用手指在石壁上刻。我问他写什么,他说:‘我在补一本没人敢出版的史书。’我说,谁看得到?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只要有一行字活着,历史就不会死。’”
风掠过井口,卷起几片落叶,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又轻轻落下。
“你知道吗?”陈砚舟低声说,“我一直以为徐知白是个具体的人??某个学者、某个叛逃者、某个藏身暗处的编纂者。可现在我想,他根本不是一个‘人’。他是所有被删改的文章里漏下的标点,是档案销毁时飘散的一角纸屑,是母亲哄孩子入睡时压低嗓音讲出的真相。”
觉岸点头:“就像这口井,从来不是谁挖的。它是沉默堆出来的。”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灰布衫的老农拄着拐杖走来,身后跟着个小女孩,约莫十岁,扎着两条麻花辫。老人走到井边,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展开来看了看,然后慢慢撕成两半,又撕成四片,最后一点点撒入井中。
纸片落在水面,并未沉下,反而像浮萍般轻轻旋转,字迹在水中渐渐晕开,却又清晰可辨:
>“1960年冬,全村饿死三十七人。队长下令不准哭,说哭会影响生产情绪。我偷偷记下了名字:李大柱、王桂花、刘小娃……”
小女孩仰头问:“爷爷,他们能看见吗?”
老人摸了摸她的头:“我不知道。但我要让他们知道,有人记得。”
陈砚舟望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雨夜,赵承绪把第一份《影图atlas》手稿交给他时说的话:“我们不做英雄,只做传声筒。哪怕声音再小,也要让下一个听见。”
如今,传声的链条正在延伸。
几天后,南方某市图书馆发生异象。一名高中生在查阅地方志时,发现原本空白的“文革纪事”章节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手写体文字。字迹潦草,墨色深浅不一,像是不同人在不同时间接力书写。最令人震惊的是,这些文字并非虚构,而是精确记录了当年某中学教师被批斗致死的全过程,包括施暴者的姓名、围观学生的反应、甚至校门口那棵老槐树被砍倒的时间。
学生拍下照片上传网络,瞬间引爆舆论。官方回应称“系个别书籍遭恶意涂改”,随即封锁相关区域。然而次日,全国二十三个城市的公共图书馆同时报告类似情况??那些曾被审查删除的历史段落,正以手写、打印、甚至刺绣在书页夹层中的形式悄然回归。
更诡异的是,许多读者声称,在翻阅这些“复活”的文本时,耳边会响起低语,内容各不相同,却都指向一个核心:
>“我不是鬼。我只是不肯消失。”
与此同时,军队内部一份绝密报告泄露。标题为《关于“第九井效应”对意识形态防线的影响评估》。其中提到:“近三个月,全军思想政治教育教材出现不可控变异现象。部分士兵反映,课本中的口号自动转化为真实案例陈述,如‘服从命令’旁浮现某连长因拒绝执行非法指令而遭枪决的经过;‘忠诚于党’下方出现一段录音转录文字:‘我是党员,所以我更要说出真相。’”
报告结论写道:“该现象已超出技术解释范畴,疑似集体潜意识突破信息封锁阈值,建议启动‘静默协议’最高级应对方案。”
但“静默协议”未能实施。
因为就在报告提交当天,国防部通讯系统突发故障。所有内网终端在同一时间弹出一封匿名邮件,附件是一段音频文件,标题只有两个字:
>**听啊**
点击播放后,传出的不是语言,而是一阵漫长的寂静,持续整整八分钟。随后,一个极轻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