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昙盛开的瞬间,弥雅生平第一次没能洞穿未来。
“你不是命运先知么?你不是从未出错么?你不是很信神么?那你怎么死了?”
镜片割破弥雅的喉管,南星送上一声冷嗤:“看来你的神不肯眷顾你啊,混沌的信徒。”
“嗬……”弥雅瞳孔骤然凝缩,拼尽全部妖力震动法杖,试图去唤醒那颗灰色兽瞳宝石。
厘魂刀精准洞穿心脏后,又剜出那颗黄金瞳,连穿梭时空的机会都没留给弥雅,断绝她全部生机。
最后的最后,南星一脚踩碎混沌的独眼图腾宝石,如地狱爬出的恶鬼在弥雅耳畔低语:“你嘲笑我为天地不容,可现在,魂飞魄散的你,才是真正的为天地不容。”
杀了弥雅,南星浑身血液沸腾,战意愈发酣然。
她脚下是镜昙,身后是弑神之剑晦明,手中是伤魂夺魄的厘魂刀。观微境自成威压波浪,水墨剑气卷着五彩灵光萦绕周身,俨然一位降世杀神。
目睹四位长老和弥雅之死,适才激忿填膺嚷着要“杀孽障”、“除灾星”的长老们声息渐弱,终至鸦雀无声。
他们现在才明白,寒梅大比上,南星对于自己的同门尤其是她的大师兄,已是心慈手软,最多只发挥出五成实力。
她适才那句“不想在此地大开杀戒”,绝非诳言。
无人再敢拦她,也无人拦得住她。
沈去浊踉跄起身,痛心疾首道:“小妹,我对你不住,稚子无辜,可你怎能与旧妖王……唉!仙妖之恋已匪夷所思,仙妖之子更是为天道不容,而今天灾降临,为正仙门清誉,休怪我大义灭亲!”
此话一出,长老们齐齐松了口气,喧嚷再起。世人皆知沈去浊铁面无私,唯独视其亡妹如珍宝,把她的遗腹子娇生惯养十几年,有求必应。真算起来,南星也是沈去浊的外甥女,他们生怕他善恶不分,把这孽障也爱如掌宝。
镇坤环当头砸来,南星只觉无比讽刺。
还不等她抬手接招,龙吟乍起,雪白长剑破风而来,撕裂雨幕,带着不可一世的潇潇剑意,将来势汹汹的镇坤环猛地钉到地上。
众人来不及惊骇与愤怒,只觉南星的杀意瞬间敛尽,静静立在原地。
事到如今,她最不想见的,就是他。
霁景澄秋,晚风吹尽朝来雨,夕阳烟树,万里山光暮,谢澄逆风雨而来。
他一步步走近,拔起纯钧剑,抬脚将镇坤环踢回沈去浊广袖中。
所有人都在看他。
见到谢澄,南星才反应过来自己已全身湿透,阴冷后知后觉攀上四肢,她收起厘魂刀,甩净手臂上沾染的血,一把抹开纵横于面颊的雨水。
她现在看起来一定很狼狈,这大抵就是……丧家之犬?
但她毫无浪费灵力蒸干衣裳的意图——若真要杀出天外天,每一分灵力都需物尽其用。从手刃四位长老起,她就没打算再留于仙门。
她必须去妖界,去南海,去永夜深渊。
她要一个答案。
谢澄走到南星身前止步,面色沉静如渊,黑眸敛彩,惟余一片冷寂。
他目光淡定瞥过地上横陈的四道尸体、只剩空壳的祭袍、被踩成碎片的法杖、作壁上观的众长老,和神色难辨的沈去浊。最终,还是落回南星身上。
手腕处捆仙索的勒痕已经肿起,雨水顺着发丝滴淌,惨白小脸倔强昂起,露出明净的眼,和微微泛红的眼眶。
愤怒,又委屈。
也许在他收到吴涯消息赶来前,那双眼里只有愤怒。
谢澄眸色一深。
“下雨了,来接你回家。”
他朝她摊开掌心。
雨水躲着二人斜斜滴落。
南星垂在身侧、紧绷的拳倏然松开。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想去牵他。
“兆光,她是仙妖混血,天灾降世,岂可立足于世!”
“谢家主,她连杀四位长老,灭妖族大祭司的神魂,闯下如此弥天大祸,当由拘仙署裁决,格杀勿论!”
“这孽障是白泽零之女,她的生父正是你的杀兄仇人啊!”
南星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微微一颤,最终蜷缩着欲要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