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澄却不由分说,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将她稳稳抱起,藏于自己宽大的衣袍之下。
被他温暖的气息包裹,南星看不见周遭情形,但那些闲言碎语、明嘲暗讽,已让她清晰感受到谢澄正为她背负何等重压。她既决意前往妖界,又何苦连累他?
“放我下来。”她贴着她胸膛,小声说。
谢澄手臂收得更紧,无声拒绝。
见他不为所动,执意要保下南星,沈去浊难以置信地追下玉阶,声色俱厉:
“谢兆光!此女血脉污秽,乃天道所弃的祸世灾星!你今日若执意袒护,便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色令智昏,是在亲手葬送你谢氏千年基业!届时仙门共弃,天下共伐,你纵有通天修为,也难逃身败名裂、道途尽毁之下场!为这一介妖女,将家族声誉与天下大义践踏在地,赌上身家性命与万载清誉,你当真要做这谢氏一门的千古罪人吗!”
谢澄未曾回头,甚至未曾驻足。他决绝地抱紧怀中人,踏入茫茫雨幕,只留下一句清晰无比的话,在死寂的天极殿上空回荡:
“腊月谢某大婚,便不请诸位了。”
他竟还要娶她——
作者有话说:肥嘟嘟的一章,努力码字ing
第115章滞云
未央殿。
雨花敲檐,疏星淡月,这方x悬浮于天的神国又迎来一场夜雨。
任外界狂风暴雨摧枝折竹,未央殿内却暖烘烘的,一缕轻盈的安神香气静静漂浮。
沐浴更衣后,南星坐在鼓凳上,浓墨色长发瀑布般披在背后,额前碎发沾湿,时不时滴下几滴水珠,打湿肩头的白色薄衫。
谢澄托着她后颈,拿起绸巾轻轻柔柔地给她擦发。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起初,长老院为如何处置南星争嚷无休。
她虽是宗门弟子,却更是谢氏家主亲定的未婚妻。有此身份为盾,谢澄又寸步不让,力排众议,长老院投鼠忌器,终究不敢妄动。
僵持之下,只得连夜请出已安寝的谢恕,方才定下一个两全之法——
婚礼如期举行,性命亦可保全。自此,囚于谢氏门墙之内,此生不得踏出半步,亦不可留下任何血脉后裔。
所谓滞云,名虽雅致,不过是个脚镣罢了。
滞云,滞云,连浮云都能滞绊。佩戴者灵力受制,步履沉坠,仙道断绝,永失自由。
得知这安排,谢澄将她安顿在未央殿后,独自出去过一趟,从回来就一直沉默。
直到现在。
南星手绞着自己的长发,满不在乎道:“按他们说的做吧。”
谢澄动作一顿,摇摇头。
他绝无可能那般对她。
湿发半干时,未央殿偏殿的门被敲响,是隔壁沈酣棠送来的两大碗她亲手做的小馄饨,还有南星最喜欢的胡炮肉。
沈酣棠并不知今晚的闹剧,更不知道她和南星之间更深的血缘关系。沈去浊下令不许人传,吴涯和谢澄也有意瞒着她,只说南星修炼时出了差错,需要静养。她想来陪南星,却连门也没能进。
南星没脸见她,也不想见她。
谢澄端着食案回来,未假他人之手。他沉默地将两碗馄饨都尝过一口,又细细探查了胡炮肉,确认无毒无咒,才将碗轻轻推到南星面前。
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戒备着任何可能从阴影中伸出的毒手。即便知道她有百毒不侵的舜华翎护体,他也不敢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将他这份如临大敌的谨慎尽收眼底,南星心口泛起密密的涩意。
“你不必如此,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小心翼翼苟生吧。”
“不会是一辈子。”谢澄握住她微凉的手,说了自己有关未来的打算。
“羽廷根骨极佳,等他能独当一面时,我就将家主之位传给他,我们可以去人间找一处世外桃源定居,闲云野鹤,做对富贵闲人。”
没有仙妖争戈,没有阴谋诡计,没有天灾人祸,他们只不过是红尘嚣嚣中平凡而幸福的一对眷侣。
这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未来。
谢澄凝视着她一口口吃着馄饨,眼睫低垂,带着患得患失的心绪,轻声问:“……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