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抬起眼,笑靥如花,应得没有半分迟疑:“好啊。”
谢澄终于放下心来,贪恋地将她抱进怀里,仿佛怎么都抱不够。
当晚,二人久违地躺在一张床上,相拥而眠,却又同床异梦。
谢澄知道怀中人也同样难以入眠,他轻轻摩挲她的大臂,试图安抚她的心绪。
南星呼吸均匀而绵长,背对他,就在谢澄以为她已睡着时,一声意味难明的轻笑响起。
“之前骗你说我是妖王之女,阴差阳错,竟一语成谶。你当时恨得要杀我,却终究下不去手……现下想来,恍如隔世。”
谢澄被她话里薄冰般的自嘲刺痛,也明白她在意的并非旧事。
他心下一凛,怕极她对此时处境、甚至对他生出惶惑之情,伸手捏住她的脸颊,怜语宽慰道:“没有恨,是被你气的,骗子,你自己算算你骗我几次了?”
南星一数,好像还真不少。
他那会儿以为她是仇人之女,不还是冷脸给她扎辫子?
情窦初开时犹不忍心迁怒于她,如今全心全意扑在她身上,便是连冷脸都舍不得给她看了。
这样一想,南星心情好了不少。
她看向他漂亮的眼睛,心里默默道:
他处处都好,事事都合她心意,如果能带他一起走就好了……
这个危险的念头如窗外矮丛的萤火,在夜雨中忽明忽暗,很快彻底黯淡下去。
她终究还是舍不得他受千夫所指。
“怎么,某个骗子没胆算账,还是想赖账?”谢澄语调慵懒,逗她。
南星没回应他的戏谑,扭身躺平,目光缓缓聚焦在床顶的桃红色纱幔上。
那是沈酣棠送给她的。
——我们如此投缘,合该做姐妹才是。可惜这辈子没机会了,下辈子吧,我想做姐姐。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我是棠儿,你是梨儿,听着就关系匪浅!
静了半晌,南星忽然很轻地说了一句:“沈酣棠的父亲,原来真是崔竹韫。”
“谁?我舅舅?”谢澄顿时坐起身,手臂支在枕边,垂眸看南星。
南星笑笑:“对呀,没想到吧,酣棠可算你表妹,以后让着她些,别一言不合就拿要拔光铁锅的毛吓唬她。”
“……”
她脸色虽含笑,声音却平淡:“那些长老都这么说,想来是心照不宣的秘密,等有机会,你帮我转告她吧。她父亲虽然是个体弱的凡人,被仙门中人轻视,却灵心慧性、神机妙算。”她顿了顿,“酣棠一向崇拜聪明人,知道后,大概……会很开心。”
这句话说完,她便不再出声。仿佛只是随手把一件东西放在了这里,至于对方接不接,她似乎并不那么在意。
可谢澄却从这片过于平淡的空白里,听出了底下深不见底的倦意。
他将被子往上拢,盖住她露在外面的肩膀。
“她白天走时说,明天亲自下厨做鱼面给你吃,你可以亲口告诉她。”谢澄忽觉腰间有些痒,下意识掀开被子一看,是南星在边发呆边玩他的腰带。
他又将被子盖回去了。
南星摇摇头:“我不想见她。”
相比很平静接受燕决明也是她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的事实,南星对沈酣棠的情感复杂得多。
同母异父,总比同父异母更亲近。
她们有同样的、神光熠熠的母亲,她们有一样的来处。
可一个是如珠似宝的前任仙首之女、现任仙首的掌珠,另一个却是为天道所弃的祸世灾星、天地难容的孽障。
命运不公,父母无情,她当然不会怨怪或是嫉恨唯一对她好的妹妹。
但见到沈酣棠,她就会想起自己厌恶的一切。
南星无意识地拽开了谢澄的腰带,而后者并没有提醒她,也没有躲。
“我不想见她,因为我既庆幸她没有跟我一样为生计发愁、受人间疾苦,又羡慕她有一位光明正大能引以为傲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