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宫人七手八脚地救上岸时,整个人湿透狼狈,单薄的衣衫紧贴着身子,更显得楚楚可怜。
太后闻声疾步而来,正看见这一幕,芳如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而芷贵妃还愣在原地,维持着推人的姿势,脸上满是未散的怒容。
“放肆!”太后怒喝,威严的声音在池畔回荡,“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谋害宫妃!”
芳如抬起苍白的脸,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每一个字都说得恰到好处:“太后明鉴……贵妃娘娘因臣妾知晓她曾是顾舟外室的秘密,就要置臣妾于死地……臣妾、臣妾以后再也不敢多嘴了……”
太后眸中寒光乍现。
她早已将承皇子与芷贵妃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
那个死囚的野种有周凌亲口认下,她暂且动不得,可这个顾舟豢养的外室,也配在这九重宫阙里兴风作浪?
“将芷贵妃押入冷宫,听候发落!!”
芳如靠在宫女肩头,目光平静地掠过被宫人拖走的芷贵妃。
那位不可一世的贵妃此刻钗环散乱,眼中满是惊怒与不甘。
感觉到衣角被轻轻拉扯,芳如垂下眼帘,对上承皇子不安的眼神。
她温柔地抚过孩子的发顶,感受那只小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仿佛她是这深宫中唯一的浮木。
待承皇子被乳母带走,芳如回到漪兰殿安顿妥当。
她独自倚在窗边,望着太液池粼粼的波光,唇角泛起一丝冷然的笑意。
这一局,她算得精准。
既能让王沅尝尝惶惶不可终日的滋味,又能名正言顺地将承儿护在自己羽翼之下。更重要的是,那个因承皇子身世与她争执后便半月未踏足漪兰殿的皇帝,也该坐不住了。
她自然不愿见他。
想起那日争吵时他冰冷的眼神,心口仍会发紧。
可那串佛珠……要找到它,终究绕不开那个男人。
“倒是省了我去找由头见他。”她轻嗤一声。
落水受惊,体弱不适,多好的借口。既能全了礼数,又能顺理成章地推拒侍寝。
水榭风来,吹动她额前碎发。
她忽然掩唇轻咳两声,想起太医院送来的汤药还未服用。
到底刚在初秋的池水里泡过,此刻确实有些头晕目眩。
喝下药汁,她正欲侧身卧下将病弱的戏做足,殿门却在这时无声滑开。
周凌静立在廊下的阴影里,月光为他玄色的衣袍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边。
他没有立刻走进来,只是隔着这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沉沉地望着她,那目光深不见底,让她心头无端一紧。
“穿好衣服。跟朕来。”
没有预料中的探问,更没有对她这副“病体”的半分体恤。
一股凉意悄然爬上芳如的脊背。
“陛下,”她垂下眼睫,刻意让嗓音里掺入一丝虚弱的颤意,“臣妾方才落水,身上实在乏力……”
他忽然迈步走近,“既然有力气算计贵妃,就该有力气承受后果。”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将她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期待也浇灭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此刻前来,并非关怀,而是问罪。
也罢。
她心底泛起一丝自嘲的苦涩,原本就不该对他抱有期望。
只是,这深更半夜,他究竟要带她去何处?
她沉默地起身,机械地穿戴整齐,跟着他走入沉沉的夜色。
空旷的宫道上,只听得见两人错落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