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如虚脱般地坐回位置,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他竟真的没认出她……是因为她此刻的容貌太过不堪,与他记忆中那个光鲜亮丽的沈芳如差距太大?还是因为他心急如焚,根本无暇仔细分辨一个“陌生”的丑妇?
然而,她的侥幸并未持续多久。
第二天,周凌果然去而复返,这一次,他直接将一份盖着西戎官印的文书拍在桌上,语气比昨日更冷:“公文在此,档案!”
芳如检查着那几乎可以乱真的文书,心知无法再以此为由阻拦。
她坚持道:“即便有公文,档案室重地,外人也不可随意翻查。要查什么,告诉我,我来找。”
周凌的耐心显然已经告罄,他盯着芳如,眼神危险:“我要找一个中原女子,名唤沈芳如,这是画像。五月前左右入城。”他展开一幅卷轴,上面正是芳如昔日的容颜。
芳如看着画像,心脏几乎停止跳动,面上却努力维持镇定,粗声回答:“没印象!每日来往那么多人,谁记得住!”
“你!”周凌身侧的随从怒目而视。
周凌抬手阻止,他盯着芳如,目光如冰刃,忽然向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她:“你百般阻挠,究竟是何用意?莫非……你与那沈芳如,有何关联?”他的怀疑终于落在了这个一再挑衅他权威的“丑妇”身上。
芳如心中剧震,知道再僵持下去只会更加可疑。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被他的气势吓到,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好,你们自己查便是!档案室在这边,所有卷宗都在里面,你们自己找!”她将他们引到档案室,指着堆积如山的卷宗,“要找就快点!”
待周凌等人埋头于故纸堆中,芳如悄然退出。
不能再让他查下去了!
她心一横,绕到档案室后窗,迅速点燃了堆放在那里的杂物。
火势借着风迅速蔓延,浓烟滚滚而出。
“走水了!档案室走水了!”公署内顿时一片混乱。
周凌和他的手下被浓烟逼出,模样颇为狼狈。
他站在庭院中,看着燃起的火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站在人群外围、低眉顺眼的芳如,这一次,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冰冷的怀疑。
他大步穿过混乱的人群,径直走到芳如面前,无视她刻意的闪躲,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杀意:“这场火,来得可真巧。”
芳如心头一紧,几乎以为他认出了自己。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愣住:“你一再阻挠查案,如今又突发大火……我不管你是受何人指使,意图为何。”他的目光如铁钳般锁住她,“现在,跟我走一趟。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出实话。”
他怀疑她,是因为她阻挠公务,甚至可能怀疑她是敌对势力派来干扰他寻找芳如的棋子,却独独没有将眼前这个容貌丑陋、行为粗鄙的孕妇,与他苦苦寻觅的那个风华绝代的沈芳如联系起来。
芳如被他冰冷的目光锁住,心知今日若不能给出合理解释,恐怕难以脱身。
她扶着肚子缓缓蹲下身,额角沁出细密冷汗,这次不是伪装。
“大人”她声音虚弱,带着孕妇特有的喘息,“民妇方才确实在后院打水,看见几个形迹可疑之人从档案室后窗翻出民妇害怕,想喊人,就见火星子从里面冒出来了”
她抬起泪眼,刻意让脸上的胎记在阳光下更显狰狞:“民妇这副模样,平日里连街坊都避之不及,能受谁指使?不过是恰巧撞见”说着,她痛呼一声,紧紧捂住肚子。
周凌目光锐利如刀,在她脸上来回巡视。
一旁的随从低声道:“主子,这妇人看着确实不像装的。况且她怀着身子,若是用刑”
“你倒是会挑时候不适。”周凌冷声道,语气却缓和了些。他朝随从使了个眼色,“去查查她说的可疑之人。”
随从领命而去。
周凌这才对芳如道:“既然身子不适,就在这儿稍候。若你所言属实,本官自有计较。”
芳如心中暗松半口气,却仍不敢大意。
她靠在墙边,真真切切地感受着腹中胎儿的躁动,这一刻的惶恐倒有七分是真。
约莫一炷香后,随从快步返回,单膝跪地禀报:“主子,后窗确实发现陌生脚印。看步幅与着力方式,应是两个习武之人,往不同方向去了。”
周凌目光微凝:“可看出什么特征?”
“脚印深浅有致,落地稳健,绝非寻常盗匪。"随从迟疑一瞬,”只是其中一人的右脚脚印略浅,似是旧伤在身。”
芳如垂眸掩去眼中精光,刚才她特意穿了特制的木屐,左脚沉重,右脚轻巧,在泥地上来回走了数遍,就是要营造出两个特征鲜明的“习武之人”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