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氏哭起来,范玉盈握住她的手,就听方氏道:“大嫂,你莫激动,老爷他不是这个意思,他也是为了咱们顾家的未来着想,这世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一直沉默不言的三老爷倏然在此时开了口,“缜哥儿还在西北御敌,听闻前不久,才打了胜仗,二哥如今说这些,未免太早了吧。”
“瞧三弟说的,老爷这也是未雨绸缪,缜哥儿平安自是我们都盼着的,眼下也是做些该做的准备,最好是用不上。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但凡缜哥儿有个儿子,哪里需要想这个法子啊。”
方氏说着,还有意无意将视线落在范玉盈身上,似在谴责她未能替定北侯府延续香火。
“大嫂,这爵位也落不到二房头上,我们今日说这些都是掏心掏肺,那个孩子,你只需记到自己名下,他也就勉强成了个嫡子,至于那妇人有何可惧,将来赶出去便是,孩子还小,你哄两句就能服服帖帖,称你为母亲,外头还能道你心慈大度,有何不好的。”
“大嫂,你想想死去的大哥,还有昏迷不醒的母亲,你就甘心侯府就此败落吗?那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大哥,对得起顾家的列祖列宗啊!”
范玉盈眼见她这婆母闻言掉着眼泪绝望无措,甚至隐约有被说动的迹象,秀眉越蹙越深。
她不知前世是不是也有这一出,但彼时她婆母身处绝境,无人可依,几番悲痛之下,恐怕就是这样被渐渐逼疯了的吧。
“就像三叔说的,二叔二婶心急得有些太早了吧。”范玉盈含笑看着方氏道,“那孩子的身份尚不可知,就急着让母亲认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二房的孩子呢。”
方氏神色闪烁了一下,“胡说八道些什么。”
范玉盈风轻云淡道:“事情若真到了二叔二婶说的那个地步,多的是解决的法子,我和世子爷虽无子,但从族中挑个聪慧机敏的过继到膝下也无不可。”
方氏顿时跳出来反驳,“族中的孩子,哪有你公爹的血脉来得好,要挑自然是以那孩子为先。”
“可我不愿意,母亲也不愿意,你们不都看见了。”范玉盈面色沉冷下来,“二叔二婶这般苦苦相逼,真的只是为了侯府好吗?”
被她这如利刃般凌厉的眼眸所刺,方氏心下一跳,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你这丫头,你婆母还未说什么,且你一个小辈,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范玉盈就等着她这一句呢,她自怀中取出一物。
二老爷三老爷皆面色微变。
“祖母才病下时,将此物交给了我,说府里一旦出了事,便让我来主持大局,玉盈虽年岁小,又是晚辈,但也不好违逆了祖母的意思。”
方氏惊了惊,定然是不认的,毕竟怎可让一个臭丫头把持了整个侯府,“光拿着这玉佩就说是母亲所言,谁知这玉佩是不是你偷的,那我随意拿出个母亲的物件,亦可这般信口开河。”
二老爷喝止道:“蠢货,给我闭嘴。”
三老爷认出此物,“这玉佩是先帝所赐,后来父亲就将此给了母亲,称他戍边不在京时,若遇到变故,母亲可以此玉佩调动父亲手下的人,这玉佩意义非凡,她不会随意将这枚玉佩交给旁人。”
范玉盈倒真不知这枚玉佩背后还有这般故事,但想到老太太心思缜密,给她这玉佩时,定也考虑到旁人不认。
闹剧到这儿也差不多了,范玉盈拉着苏氏的手道:“那二叔二婶,玉盈便先带着母亲回去了。”
苏氏这会儿与其说是婆母,更像是个孩子,起身随范玉盈而去,一路紧贴着她,对她依赖得紧。
方氏气得牙都要咬碎了,待回到自个儿的院子后,不甘心道:“老爷,你就这般教那个范家的小丫头拿捏住了,这下可好,功亏一篑。”
二老爷叹了口气,“那丫头是个聪明的,你我再坚持下去,怕是要让她看出端倪。”
“这可如何是好。”方氏在屋内转了一圈,出门问婢子二爷回来了没有,让请到他们屋里来。
一炷香后,才听方氏讲了今日之事的顾铖大怒。
“父亲,母亲,你们缘何如何糊涂,时机未到,就急匆匆提出此事,不怕被人发现吗?”
他原想等西北战局紧张之时再提出此事,届时顾缜性命攸关,则显得更顺理成章些。
不想他爹娘这般愚蠢,竟未同他商量,着急之下私自做了决定。
“要发现早发现了,因你大伯先前的传闻,现在外头对这个孩子的身份深信不疑。”方氏怎能不急,“且你没听说吗?而今街头巷尾都在传,你大伯不止一个孩子,若真另有孩子找上门来,可就来不及了。”
“要不,还是罢了。”二老爷突然道,“缜哥儿无论是用兵还是武艺都在他爹之上,应也出不了什么事。”
顾铖一下看出他的心思来,他冷笑一声,神色阴狠,“父亲这时候想退缩,迟了,我们现在可都在一条船上,船翻了,我们谁也活不了。”
“你们……”二老爷站起身,末了,长叹一口气,似不想再参与其中,拂袖入了卧间。
但二老爷的话也不免引发了方氏的担忧,“不过,铖儿,若顾缜真平安回来了,会不会发现你祖母和那孩子的事都是我们做的手脚。”
顾铖毫无畏惧道:“怕什么,他要回来,我们定能知晓,到时候就提前送走丁五娘母子,对外说是他们心虚害怕,逃跑了便是,至于祖母,我令人寻来的毒,一般人根本探查不出来,你看那沈太医,不也是废物一个。”
他盯着方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母亲,所谓富贵险中求,搏一搏,谁知将来如何呢,难道你希望他们大房一直压在我们二房头上吗。”
“你说的对!”方氏两眼放光。
凭什么爵位,钱财,功绩,他大房应有尽有,苏氏一辈子不愁吃穿,更没有妾室碍眼,过得如此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