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冰冷的瀑布冲击在身上的感觉。
是赤脚踏在初雪上的沁凉。
是手握刀柄,呼吸间引动漫天飞雪的凛冽畅快……
是……雪之呼吸。
这个词突然清晰地跳了出来,连带起一阵心脏(如果鬼还有类似器官的话)的剧烈收缩。
“呼吸……调整呼吸……”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意念在提醒她。
她下意识地开始尝试调整那早已变得非人的呼吸节奏。不是鬼的喘息,也不是人类的自然呼吸,而是一种独特的、悠长的、带着某种冰冷韵律的呼吸法……
奇迹般地,当她开始尝试这种呼吸节奏时,指尖凝聚寒气的速度似乎快了一点点,那层冰膜的稳定性和吸附力也似乎增强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对……就是这样……”黑死牟的声音突然在下方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催促的语气,“想起来!你在瀑布下,在雪地里是怎么做的!继国林子!”
“林子”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雪姬脑中的混沌!更多的碎片涌来!
她看到了!看到了年幼的自已在冰雪中挥刀,看到了兄长岩胜在一旁沉默地观看,偶尔指出发力的问题……看到了后来,自己将这种感悟融入呼吸,创造出独特的“型”……
“呃啊——!”剧烈的头痛伴随着这些清晰起来的记忆袭来,雪姬手一松,再次从岩壁上滑落,重重摔在积雪中。
黑死牟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痛苦地蜷缩。
“想起来了吗?你那可笑的、模仿太阳而不得,最终只能寄托于冰雪的‘道’?”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讽刺。
雪姬抬起头,紫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混乱、痛苦和一丝刚刚被唤醒的、属于“林子”的冰冷倔强:“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锻炼你。”黑死牟冷冷道,“用你曾经熟悉,现在却该更强大的方式。冰雪,本该是你的领域。看看你现在,弱得像只刚出生的鬼。”
“闭嘴!”雪姬挣扎着站起来,抹去嘴角溢出的冰冷血丝(鬼的血)。她感到屈辱,但更让她心惊的是另一件事。
在刚才尝试回忆和运用“雪之呼吸”时,在如此酷寒的环境下,她突然清晰地意识到一个诡异的事实——
她对“寒冷”的感知,极其迟钝,甚至可以说是……“低”。
不是不怕冷,而是仿佛有一层厚厚的隔膜,将她与“寒冷”这种感官体验本身隔开了。
她能知道温度很低,能感觉到冰雪的物理触感,但那种属于人类的、刺骨的、令人颤抖的“寒冷感”,却非常微弱。
就像尝不出味道,听不清声音一样,她对“冷”的感知,也被剥夺或严重削弱了。
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雪之呼吸的核心之一,就是感知、引导、并化身冰雪的严寒。
如果连“冷”都感受不真切,如何去理解、去掌控?
这个发现,让她刚刚因为回忆起一点呼吸法而升起的些微信心,瞬间被更深的困惑和自我怀疑所取代。
黑死牟似乎看出了她的茫然,六只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解读的幽光。他或许早就知道这一点?这就是他带她来雪山的原因?不是为了让她找回力量,而是为了让她看清自己的“缺陷”?
“继续。”黑死牟不再解释,只是再次指向岩壁,“爬到顶。用你的‘雪’,或者用你的爪子刨上去。在你冻僵(虽然可能性很低)或者彻底记住如何运用这点可怜的力量之前,不会离开这里。”
雪姬看着眼前无尽的冰雪和陡峭的岩壁,又看了看身后那个如同冰山般的“兄长”兼狱卒。
前路是酷寒与险峻,后方是冷酷与逼迫。
记忆在复苏,力量在微弱地增长,但感知的缺失和人格的分裂,让她如同在迷雾中跋涉。
这场雪山之上的“特训”,与其说是锻炼,不如说是一场针对她灵魂与□□的、更加残酷的拷问与揭示。
而她,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