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的手机有点凉,贴着大腿的皮肤,让她稍微冷静了一点。她抬起脚,走向另一边的公交站,双腿还是麻的,走起来有点飘,像踩在软乎乎的棉花上,但又带着沉甸甸的重量,每走一步,都觉得累。
她知道,桑岳的回复很快就会来。可能是短信,可能是电话,也可能是直接开车来学校。那把悬在她头顶的剑,终于要落下来了,而她没有地方躲。
到学校门口时,保安室的灯亮着,保安大叔趴在桌子上看报纸,看到她进来,抬了抬头,笑着说“小姑娘回来啦,今天有点晚啊”。
桑雨眠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没笑出来,只是点了点头,快步走进了宿舍楼。
宿舍楼里很热闹,一楼的公告栏前围了几个女生,在看周末社团活动的通知,楼梯上有女生抱着书跑上来,嘴里喊着“快点,要熄灯了”。
桑雨眠沿着楼梯往上走,脚步很轻,楼梯的扶手是凉的,她扶着扶手,一步一步数着台阶——1、2、3……24,到了三楼。
312寝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笑声,是林栀和何璐的声音。她推开门,里面的暖光涌出来,照在她脸上。
林栀和何璐窝在何璐的椅子上,头靠在一起看着电脑,屏幕上在放搞笑真人秀,一个嘉宾摔了一跤,两人笑得前仰后合,何璐手里拿着一袋薯片,薯片袋“哗啦”响了一声。
赵晓薇躺在床上,戴着耳机,双手抱头做仰卧起坐,床板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的呼吸有点粗重,带着节奏。
“眠眠回来啦?今天回家怎么样?”林栀回头,脸上还带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一袋草莓味的饼干,递过来,“刚买的,你尝尝,挺好吃的。”
桑雨眠的喉咙有点干,她张了张嘴,勉强的扯出微笑,声音有点沙哑:“还行。我有点累,先休息一下。”她没有接饼干,只是摆了摆手,动作有点僵硬。
桑雨眠放下书包,书包带蹭过肩膀,留下一道浅印。把书包放在椅子上,然后快步走到自己的床铺前,双手抓住梯子,膝盖顶着梯子的横杆,一步一步爬上去。
爬的时候,她的动作很快,几乎是用了力气,手抓着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拉上床帘的瞬间,外面的笑声和屏幕光都被挡在了外面。床帘是浅灰色的棉料,摸起来软软的,里面的空间很小,刚好能容纳她一个人。
她坐下来,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把腿蜷起来,下巴抵在膝盖上。空气里有洗衣液的清香,可她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冷风味道,两种味道混在一起,有点奇怪。
她拿出手机,按亮屏幕,屏幕上还是安静的,没有新消息,也没有未接来电。桑岳没回复。
这种沉默比立刻发火更让她难受,桑岳从来不会让她等太久,以前不管是表扬还是批评,他都会马上说。
现在他不回复,是在想怎么收拾她吗?还是在故意让她等,让她在恐惧里熬着?她太了解桑岳了,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喜欢用这种方式让她屈服,让她在等待里慢慢慌起来,最后主动找他认错。
桑雨眠点开微信,置顶的那个太阳头像安安静静的,没有新消息。她盯着那个头像,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想发一句“你在忙吗”,却又删掉了。
她该怎么说?说自己的养父知道了她见生父的事,现在可能要来找她麻烦?说她的家里一团糟,想找他诉苦?
不行,他的世界是干净的,她不能把自己的混乱丢给他,不能让他也卷进这些乌七八糟的事里。她的世界是泥沼,她自己陷在里面就够了,不能拉着他一起。
关掉微信,把手机屏幕按灭,紧紧攥在手里。手机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掌心的汗让手机有点滑,桑雨眠又攥紧了一点。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枕头软软的,带着药香,可她怎么也放松不下来。耳朵里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林栀和何璐还在讨论综艺,赵晓薇的呼吸声变得平缓,应该是睡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她盯着床帘的缝隙,能看到外面的光慢慢暗下来。她的心跳还是很快,每一次跳动都能感觉到,从胸口传到指尖,让她的手微微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林栀和何璐好像结束了讨论,开始收拾桌子,薯片袋被揉成一团的声音,水杯放在桌子上的“当”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然后是拉床帘的声音,“哗啦”一声,接着就安静了下来。
桑雨眠的眼睛有点酸,她眨了眨眼,想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可心脏却跳得越来越快,像要从胸口跳出来。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在安静的床帘里格外清楚。
就在这时,攥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是短信的震动,是电话的震动,持续的、有节奏的震动,透过掌心传到手臂,让她的身体猛地一僵。
来了。
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瞬间停跳了一秒,然后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胸口发疼。她赶紧按亮屏幕,屏幕光刺得她眯了眯眼,上面跳跃的名字清晰地映在她眼里——桑岳。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盯着那个名字,手指有点抖,连按屏幕的力气都快没了。接还是不接?接了,就要面对桑岳的怒火,要听他的质问和命令,不接,他会一直打,打到她接为止,而且会更生气。
手机还在震动,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施压。她能感觉到手机在手里发烫,掌心的汗更多了,手机壳滑得几乎要掉下去。
桑雨眠深吸一口气,用另一只手按住发抖的手,然后猛地按下了接听键。她没有立刻把手机放到耳边,而是飞快地爬下床铺。
爬的时候,她的动作很轻,怕吵醒林栀她们,膝盖小心翼翼地避开梯子的横杆,脚落地时,她还顿了顿,确认没有发出声音。
“眠眠,你干嘛去?”林栀的声音从床帘里传出来,带着刚敷上面膜的含糊。
“接个电话。”桑雨眠的声音很低,有点紧绷,没有回头,然后快步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再轻轻关上,门扣对上的时候,只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咔嗒”声。
走廊里空无一人,头顶的灯管有点旧了,发出惨白的光,还偶尔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