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在屏幕的另一端,自己似乎总能比真正见面时更勇敢,更肆无忌惮地表达想念。
她特别喜欢给耿星语发信息,仿佛这样就能将对方牢牢拴在自己的身边,填补因隔离而产生的巨大空洞。
从清晨的“我醒了”,到刷牙时的“薄荷味的牙膏好辣”,再到网课间隙的“今天复习了什么内容”,甚至是“午饭吃了些什么”……事无巨细,恨不能将自己的每分每秒都直播给她。
这种密集的分享,与其说是爱意,不如说是一种潜藏不安的确认——确认自己仍在被关注,被需要。
起初,耿星语似乎也乐在其中,带着初识恋情的新鲜感,会一条一条认真地回复:
『早呀,我再睡五分钟。』
『我的牙膏也是薄荷味的。』
『我们今天还没开始上课。』
『我今天没什么胃口,还没吃饭。』
这种有来有回的即时互动,是黎予枯燥隔离生活中最甜美的慰藉,让她暂时忘却了外界的混乱和家庭的压抑。
然而,过了两天,黎予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变化。耿星语的回复开始变得迟缓,而且不再是每条必回。
她会跳过那类琐碎分享,只选择性回复一些关于课程或者明确问句的信息。
这种变化像一根细微的刺,扎进了黎予极度敏感的心。
她看着自己发出的好几条消息孤零零地挂在对话框里,后面空空如也,一种熟悉的、即将被抛弃的恐惧感慢慢堆积起来——就像小时候看着妈妈只对着姐姐笑,就像一次次被告知“你要懂事”。
她不理解。
明明之前都回复的,为什么现在不回了?
是自己话太多,让她烦了吗?
还是……她终于也像别人一样,开始厌倦自己了?
一种混合着童年阴影的委屈和青春期的赌气开始在她心里发酵。她决定“反击”——用一种幼稚但自认为直接的方式,去索要那份她赖以生存的关注。
于是,在又一次发出三条消息只得到一条关于课程的简短回复后,黎予盯着屏幕看了十分钟,然后用力地在对话框里敲下带着指控和恐慌的质问: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还是说你不喜欢我了吗?』
发送。像投出一颗试探的石子,却期望能激起巨浪。
过了几分钟,耿星语回复了,是一个简单的问号:『?』
这个冰冷的问号在黎予看来,是彻底的敷衍和不耐烦,坐实了她的所有恐惧。
她的脾气和不安彻底上来了,之前积压的所有委屈瞬间爆发。她抿紧嘴唇,手指带着决绝的意味飞快移动:
『没什么。你忙你的吧,我不打扰你了。』
典型的赌气式发言,带着“快来哄我”的潜台词,也带着自毁的倾向。
她发完就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整个人扑进被子里,心里又气又酸,还带着坠入冰窖般的害怕——害怕对方真的就顺势不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