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城,本该是四季如春的美丽城市,但在她的记忆里,却每天都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那些无法入眠的夜晚,她在医院走廊不停地来回踱步,数着自己的脚步声。一步,两步,三步。。。直到护士温柔而坚定地把她带回病房。
还有那些情绪失控时,被束缚带固定的日子,冰冷的触感贴着皮肤,让她觉得自己失去了作为人的尊严。
"我已经给你主治医生发了邮件,"柏岚继续说,声音里带着强撑的镇定,"看看能不能先把药寄过来。虽然现在快递也受影响,但妈妈一定会想办法的。"
耿星语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页上"为你,千千万万遍"那一行字。
那个淡蓝色的药盒,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她的床头柜里,她今早刚数过。已经到了月底。其实数不数都知道了,剩下的药片撑不了几天。
她想起自己曾经那些不配合治疗的日子,总是私自断药。每次断药后,世界就会变得扭曲而可怕,那些负面想法像潮水一样涌来,让她喘不过气。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想再那样了。黎予的出现,让她想要好起来,想要像个正常人一样去爱,去生活。
她开始按时服药,即使那些药片会让她的舌头麻木,会让她整天昏昏欲睡,会让她变得情绪迟钝。
"没关系。"她轻声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明白的。"这句话既是对母亲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她必须保持冷静,不能恐慌,恐慌只会让情况更糟。
柏岚仔细观察着女儿的表情,像是要从她平静的面容下读出什么。
"最近睡得还好吗?还会半夜惊醒吗?还会…伤害自己吗?"最后一个问题问得格外小心翼翼。
那些在昆城经过无数次心理咨询才逐渐淡化的记忆碎片又开始翻涌——
那些污言秽语,那些误解,那些欺凌…即便在昆城接受了一年的专业治疗,可这些记忆就像埋在海底的不可降解垃圾,永远无法消失,依然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突然袭来。
初中时的记忆尤为清晰。她记得课桌和校服上用马克笔写满的侮辱性字眼;记得书包和抽屉里被塞满的垃圾;记得那些永远删不完的恶意短信。
最令她痛苦的是,当她鼓起勇气向老师求助时,得到的却是轻描淡写的回应:"她们只是跟你开玩笑的,别太敏感。"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敏感、太矫情了吗?
可是她也不明白。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就因为内向,家境优渥,长相出众就被孤立,被扣上不堪入耳的污名。
她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也要活得这么痛苦。。。
那时,看着鲜血渗出,她竟然感到一种解脱——至少这种疼痛是真实的,是可以控制的。
"还好。"耿星语简短地回答,右手下意识地抚过左手腕上那些浅白色的疤痕。
那些疤痕已经被妈妈高价买来的药膏修复得淡了不少,不仔细看很难看出来。但她的指尖还记得每一道疤痕的触感,记得那种释放痛苦后的短暂平静。
柏岚的视线在女儿手腕上一掠而过,立即移开,像是被烫到一样。"等解封后我们去昆城复查,你要不要和医生好好聊聊最近的变化?妈妈觉得你最近状态好了很多,脸上也有笑容了。"
耿星语的心轻轻一跳。
她想起那个呆瓜,想起她们在书院的聊天,想起那个藏在数学试卷里的心形线函数,还有那个滚烫的拥抱。
这些细碎的温暖,像是照进深渊的微光,让她开始相信,也许自己真的可以走出那片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