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了忠臣脑袋的帝君,怎么可能“良心发现”,又为忠臣立冢?
“不可能。不可能!”
可似乎再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不愿意相信的实情,在残酷地折磨着禹,强迫他陷入判断的矛盾之中。
伤人又留一手,这是要强逼着要自己感恩戴德么?
委实可恶!
继痛苦和折磨之后,禹紧接着又陷入了不安。
父亲的遗饰虽然稳稳挂靠,此时却不再能作为可靠的证据。
这会不会是帝舜的障眼法?
偷偷立个假的坟墓,实际上泥土下面早不见了鲧的骨骸?
怀疑的种子肆意生发,长成推不倒的森然巨树。
禹的双手攥紧了潮土,多想确认父亲是不是真的长眠于此——可实际上,他不能够掊挖,不能够大不敬地肆意开坟。
他只能忍着泪目,揣着无边猜疑,无可奈何地叩首祭拜。
在羽山海近处一直守望着,直到日落余辉,禹才浑浑噩噩、记得该回家了。
离开之前,他走到早前遗落的藤篮处。
原本想捎给父亲的饭食已而被野鸥啄食得干干净净,禹甚至拿不出祭奠的物什送亡命亲人好走。
草草整理好藤篮,禹浑浑噩噩地、竟忘了把它带回家。
不言不语就将藤篮与满载的悲伤思念,搁在了新坟边、离鲧最近的地方。
归家路上。
禹失魂落魄,要好难才能一点点拾回逻辑理智。
不经意之间,他绕行了很多路。
明明归心似箭,可回家的距离越走越远。
风声嘈嘈、叶落萧萧,未及路人非议的声音刺耳。
“你们听说了嚒?鲧被处刑了!”
“真的假的?掌治水务十余载,怎么落个这样的下场……”
“说得好像你不知情似的,鲧治水治得一塌糊涂,帝舜不将他们家株连论罪,已是格外开恩咯。”
提起鲧的时候,路人们不曾有丝毫怜悯,压根不知旁听的禹心潮澎湃,丝毫不顾念往昔邻里情谊。
这不是最令人悲愤的。
路人们那字字句句对帝舜的称赞,才是真的把禹的心肺虐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