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他吁了口气,额角渗出细汗,这番尝试显然也耗费心神,“我能感觉到它,偶尔……似乎能勉强引导一丝。但就像驯服一匹烈马,稍有不慎就会反噬自身。”
雯雅静静地听着,眼神专注。待他说完,她才缓缓道:“不死丹……据传是徐福为始皇东寻仙山、求长生而炼制的雏形之物。药性霸道无比,非凡人躯体所能轻易承受。吞丹者,十死无生……你能活下来,已是异数。”她的目光落在他额角的汗珠上,“初步融合,会有痛楚撕裂之感,亦会激发潜能,愈伤增力。你感觉身不由己,是因为丹药之力正在强行改造你的体魄经络……待融合更深,或许……”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或许会有更显著的变化,亦需承受更大的风险。据零星记载,成功融丹者,五感会变得极为敏锐,远超常人,甚至……能窥见常人所不能见之物。”
陈凌岳心中剧震!窥见常人所不能见之物?是指……他脑海中那诡异的棋盘幻象吗?!
他猛地看向雯雅,几乎要脱口而出询问那棋盘之事。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忍住。她知晓棋局,知晓不死丹,甚至可能也拥有某种类似的能力(否则如何解释那精准的刻石标记?),但她始终谨慎地保持着距离和秘密。自己若贸然全盘托出最大的底牌,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更显著的变化……是指什么?”他换了个问题,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速。
雯雅摇了摇头:“记载残缺,语焉不详。或许因人而异。有人或力大无穷,有人或迅捷如风,有人……或能感知吉凶,窥探天机一线。”她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陈凌岳的眼睛,仿佛想从中看出些什么,“但更多的,是承受不住药力,爆体而亡,或……心智迷失,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她的语气平静,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陈凌岳背后沁出一层冷汗。爆体而亡?沦为怪物?这就是他未来的可能结局吗?
“那……可有化解或控制之法?”他急切地追问。
雯雅再次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不知。或许……根本没有化解之法。一旦入局,便只能走下去,直到……终局。”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宿命般的苍凉,“尽力守住本心,或许……是唯一能做的。”
守住本心?在这步步杀机、力量不受控制、未来一片混沌的境地里,谈何容易!
一阵无力感攫住了陈凌岳。他颓然靠向身后的石壁,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就在这时,雯雅却忽然动了。她从腰间那个小巧的布包里,再次取出了那枚散发着柔和微光的乳白色珠子,以及那截光滑的黑色石子和那片奇异的鳞片。
在陈凌岳疑惑的目光中,她将光珠置于两人之间的地面,然后极其专注地,开始用鳞片在石子上缓缓刻画。
这一次,她刻画的不再是代表威胁的尖锐符号,而是一种……更加复杂、如同星轨般交织的图案。她的动作很慢,每一次刻画都仿佛凝聚着极大的心神,额角甚至也微微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那缕玫瑰冷香,似乎也随着她的专注而愈发沉静悠远。
陈凌岳屏息看着,不敢打扰。他注意到,随着她的刻画,那石子表面竟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流光一闪而过,仿佛与她指尖的力量产生了某种共鸣。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雯雅才缓缓停下动作,长长地、几不可闻地吁了一口气,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了几分,显然这番举动消耗极大。
她将刻画好的石子递给陈凌岳。
陈凌岳接过石子,入手冰凉,但细辨之下,却能感到一丝极微弱的温润气息残留其上。石子上新刻的图案繁复而陌生,与他脑海中棋盘的直线纵横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古老的、蕴含某种规律的符文。
“这是……”他疑惑地抬头。
“一种……宁神的粗浅法门。”雯雅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眼神却依旧清澈,“或许……能帮你稍许安抚那丹药的狂暴之力。平日静坐时,可尝试感应这符文的气息,引导体内气流随之运转,虽不能根治,但或可减轻痛楚,让你……多一分清醒。”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切记,不可操之过急,更不可依赖。外力终是辅助,真正的控制,源于你自身的心志。”
陈凌岳握紧了手中冰凉的石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感激,有惊讶,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触动。她分明自身难保,虚弱不堪,却仍愿耗费心神,为他刻画这或许能救命的符文。
“多谢……”他郑重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这份情,我记下了。”
雯雅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重新合上眼,靠回石壁,似乎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休息吧。此地虽暂安,但……并非久留之所。天亮前,我们需离开。”
陈凌岳点了点头。他将那枚石子小心地贴身收好,那丝微弱的温润气息似乎真的让他体内躁动的丹力平和了少许。
他学着雯雅的样子,靠坐在石壁上,闭上眼,尝试着去感应那符文的气息,引导体内那丝气流。过程依旧艰涩,如同婴孩学步,但比起之前完全凭本能胡乱冲撞,似乎真的多了一点点微弱的方向感。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火光渐弱,石窟内愈发昏暗,唯有那一片幽蓝苔藓和雯雅身前那枚光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就在陈凌岳心神渐渐沉静,几乎要陷入浅眠之时——
“咕噜噜——”
一阵极其不合时宜的、响亮的肠鸣声突然从他腹部传来,打破了石窟内的宁静!
陈凌岳猛地睁开眼,脸上瞬间涨得通红,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穿越至今,一路逃亡、搏杀、惊恐交加,他几乎忘了饥饿这回事。此刻稍一放松,身体的原始需求便强烈地抗议起来。
他下意识地瞥向对面的雯雅。
只见她也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沉静的眸子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光,像是……一丝极淡的无奈,甚至可能还有一点点几乎被完美隐藏的窘迫?
陈凌岳忽然意识到,她同样历经奔波、藏匿、心神耗损,她那般瘦弱,恐怕……早就饿了。只是她过于隐忍,从未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