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额头轻抵林枫圆润的孕肚,声音低得仿佛怕惊扰了谁:“孩儿乖,莫怕……娘亲在,爹爹也会好的……你们都要好好的……”
灵萍闭了闭眼,泪珠落在他隆起的腹上,随着胎动,一起微颤。
她凝视着林枫,睫羽轻颤,手指缓缓摩挲他苍白脸颊的弧度,缓缓伏下身去,额头贴在他锁骨之下、脸颊贴在他胸口之上,静静听着那风中蒲丝般紊乱而倔强的心跳,一声一声,仿佛带着余烬中尚未熄灭的热。
灵萍轻轻蜷起,双手交叠着覆在林枫肋侧,抱着他纤细的肩,如同要将自己整个揉进他的身子,用血肉去为他遮风挡雨,抵御寒凉。
那一刻看着林枫昏厥落红、唇白如纸的痛楚,那一夜的惊惶与惧意,此刻一并涌来,沉沉压在她的胸口,灵萍却不敢发出半点呜咽,怕惊动了眼前这只伤极了的小兽。
她阖上双目,唇角抽动,泪水悄然洇湿了林枫里衣胸口那一小片布料,染出深深浅浅的潮痕。
整座内室都像是沉浸在灵萍的默然悲泣中,连窗外呼啸的风雪都似被封锁,唯余这片刻无声的溃堤。
午后,窗外细雪已停,日影透过帘隙斜斜洒入,落在锦榻一角,映得帷帐之中一片柔白微金。
林枫幽幽醒转,睫羽轻颤,半睁开眼时,眸中尚带迷茫,只觉浑身仿佛被撕裂般疼痛,胸口闷窒如压巨石,连浅浅的呼吸都牵动着细细的疼。
他略一用力想要挪动,胸口闷痛顿起,小腹微坠、隐隐抽痛,四肢酸软沉重。
林枫轻轻喘息几下,刚试着撑起身子,脑中却袭来一阵晕眩。
“莫动。”一声压抑的低语从耳畔传来,话音干涩,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意。
林枫神思稍凝,缓缓侧过头,动作极慢,仍疼得额角沁出冷汗。
灵萍坐在榻侧,满面憔悴,鬓边凌乱,仿佛一夜未曾合眼,凤目略肿,眸光沉沉地望着他。
她俯身探手,将他汗湿的额发一缕一缕地拂至耳后,指腹微凉却带着柔和的温意,声音压得极低极缓:“身上哪里不适?腹中还痛吗?”
林枫怔了怔,唇瓣半张,喉中似被哽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灵萍眉间浓得化不开的忧色,眼角泛红的倦意,心痛得像被针扎一般,可又想到虞采笑语盈盈的面容、二人执手对饮的一幕,胸中霎时百味杂陈,一股酸楚与委屈漫上喉头。
林枫轻喘着别开脸,声音哑得几不可闻:“陛下……怎么还在这里。”
“你啊……”灵萍低叹一声,强按下心头的翻涌,语气里尽是怜惜与疲惫。
她目光如月色沉静,却藏着奔腾潮汐,指尖抚上他苍白的面颊,缓缓摩挲他眼角那颗泪痣,柔和得仿佛拂过她心头那道不愿触及却日日牵念的痕。
林枫却闭上眼,稍稍一颤。
灵萍双手托住他的脸,极为温柔地轻轻转回自己面前,额头抵上他的额头,鼻尖微触,气息交缠,彼此微热的呼吸似能暖化冬夜的寒霜。
“阿枫……”她声音低弱,近乎呢喃:“别再跟孤置气了……孤真的……受不住……”
林枫眼睫轻颤,唇瓣略启,方要说话,心头却忽然一紧,骤然感到自额上、鼻尖、唇角,竟有湿润滚落。
他眨了眨眼,才发现,是灵萍的泪,一颗一颗,如坠珠玉,无声地滴落,落在他脸上,落在他胸前。
可里衣前襟心口处早已湿透,丝丝凉意透入肌肤,却并非冷汗。
林枫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昏睡的这几个时辰,她伏在这方寸之地落泪——竟未曾停歇。
他呆呆地望着灵萍,呼吸细弱,胸口起伏微乱,指尖轻抖,想拭去她的泪,却终是无力,只稍稍抬起手臂,虚虚握住了她的衣袖。
林枫唇角颤了颤,眸光晃动,在灵萍通红的眼眶间流连,胸中一阵阵发热,千言万语化作两个字,嗓音低如蚊蚋:“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