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萍一手护着林枫,一手轻轻端起那盏淡黄汤药,舀起一匙,小心地送到他唇边,声音极轻地哄道:“阿枫,喝药罢……喝一口,好不好……喝了就不疼了。”
可林枫唇齿紧闭,牙关咬合,舌根反卷,竟一口也吞不下去。
他额角青筋突起,呼吸紊乱急促,整个人仿佛溺水一般,在最后一点气息里苦苦挣扎。
忽而林枫身子猛地一抖,眉心拧起,腹肌骤然绷紧,双腿略蜷,十指微微抽动,不受控制地抓挠锦被,喉头滚动,呛咳数声,唇瓣轻颤,溢出一声压抑至极的哼咛。
下一瞬,他两股间竟又滑落一缕血痕——比先前更浓更红,缓缓沿着腿弯蜿蜒而下,沾湿榻褥。
杏二陡然色变,声音发抖:“陛下……殿下喝不进药,血止不住!再这样下去……”
灵萍心急如焚,眼角泪意未干,心中却一片清明坚定,强忍哽咽,指尖微颤,端起玉盏,仰首饮了一口,唇齿泛麻,苦涩药液仿佛火燎咽喉般灼痛。
她放稳药盏,弯下身小心翼翼地扶着林枫瘦削的肩背,五指轻轻拢住他湿冷发丝,托着他虚软的颈项,半抱着让他倚靠在怀。
林枫苍白的脸颊贴在灵萍掌心,那素来温润秀雅的面容此刻额发纷乱,痛苦地蹙着眉头,眼皮微颤,好似沉在梦魇中挣扎,难以醒转。他浅淡的双唇仍紧紧闭着,气息短促。
灵萍发抖的指尖托着林枫下颌,低头缓缓吻上他的唇,轻触间一丝酸楚划过她的心头。
她将汤药一点点哺入林枫口中,极尽温柔地引导他咽下,苦涩滚过两人舌尖,交融着香气与焦灼。
林枫唇舌微动,却因力竭气虚而无力吞咽,不时呛咳,喉中逸出细弱的咕哝声,眉头紧锁,胸膛急促起伏。
他唇瓣翕张,药汁从嘴角溢出,灵萍忙取帕子小心拭净,又轻轻抚摩林枫心口,从膻中缓缓按至神阙,一遍遍唤着,声音低柔,似风中呢喃,又似呜咽的哀求:“阿枫……莫怕……再喝一口……还有一点……”
酸苦已让喉间发干,可她却只一口口地哺喂着,极慢、极轻、极细致,仿佛每一口都是他的救命之药。
灵萍的泪水滴落在林枫的脸上,与额角的冷汗混在一处,顺着他的发丝滑落,润湿了枕角。
一盏汤药总算一点点被喂尽,她松了一口气,却不敢停歇,扶着林枫缓缓躺好,自己坐于榻侧,将他冰凉的手握在掌中捂热。
灵萍闭上双眼,聚精会神,一手按在林枫心口,另一手覆在他抽动的孕肚之上,运转先天阴焏,纯阴真气会聚成一线,送入他体内。
真气游走经脉,林枫似有所感,眉头轻颤,喘息渐稳,唇角略动,喉中低低呜咽一声。他身子仍微微发抖,双腿蜷缩,侧身略偏气息细弱,青丝散乱,像一只风雪中折翼的雀鸟,脆弱得不堪一握。
灵萍指尖真气不断涌动,顺着林枫心脉渡入,一轮轮周天调理内息、压制寒气,安抚躁动不宁的胎元。
将近两个时辰过去,天色已隐约透出微光。杏二跪坐榻侧,凝神取下林枫腹上的银针,又小心揭下药帕,动作无比轻柔。
银针自穴位中一一拔出之时,林枫的身子虽仍在轻颤,但不再如先前那般剧烈。
杏二定心把脉片刻,眉头锁了又松,终是长出一口气,低声禀道:“殿下胎息暂稳。不过殿下此番动胎太甚,胞宫淤阻未散,若临盆时冲决,恐有血崩之险,非凡药可治……”
灵萍脸色霎时惨白,眼中涌上浓浓忧色,手指不自觉微抖。她垂眼望向林枫惨白得几乎透明的面容,心中仿佛被一把生锈的钝刃缓缓剜割。
林枫仍未苏醒,身子无意识地轻轻蜷缩着,眉头紧蹙,唇色灰淡,气息虽略平顺,却仍极浅。他额头冷汗密布,满头青丝被濡透,湿重地散在枕上,衬得那张清瘦而脆弱的脸愈发无力。
灵萍指尖温柔如羽,细细拭去林枫额上残汗,又落在他微颤未歇的睫毛下方,轻抚他的泪痣。
她俯身贴近林枫,一遍遍低声呢喃:“莫怕,阿枫……我在……萍儿在……”
灵萍掌心覆在他尚有红痕的孕肚上,摩挲着那仍略有起伏的圆润隆起。
林枫腹部一圈圈被勒出的痕迹清晰刺目,触手稍热发紧。胎儿动静渐缓,竟只偶尔轻轻动一下,便又沉寂下来,如落羽拂动水面般,怯怯地向她报平安。
灵萍静静地感受那微弱却坚韧的胎动,如星火般细小,却在她指尖燃起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