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是说“是”,然后倾倒出满腹的迷茫和愧疚?还是说“不是”,用一个显而易见的谎言来维持体面?
我的沉默似乎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她没有催促,只是在我们随着绿灯走过路口后,再次开口,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很像天体运行。”
我侧过头,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她的侧脸在渐浓的夜色里显得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映着路旁商店的霓虹,亮得惊人。
“靠得太近,引力会扭曲彼此的轨道,甚至导致碰撞、吞噬。”她的话语冷静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而距离太远,又会失去联系,最终迷失在冰冷的虚空里。找到那个恰到好处的平衡点,很难。”
我怔住了。
她的话,像一颗投入我心湖的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
我和陈砚……不就是那样吗?
我们靠得太近了,近到彼此的引力已经成为了负担,近到快要窒息。可我从未想过,这种紧密,原来潜藏着如此可怕的、共同毁灭的危机。
“维持独立运行的个体,在引力的作用下形成稳定的系统,才是常态。”
她最后补充道,目光投向远处车流汇聚成的光河。
她没有安慰我,没有告诉我该怎么做,只是提供了一个冰冷的、属于宇宙的视角。
奇怪的是,这种剥离了情感的理性分析,反而让我堵在胸口的郁结松动了一丝。
仿佛我那点渺小的痛苦,被放置在了无垠的星空之下,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具有吞噬一切的能量。
“要不要去天文馆?”她忽然提议,视线从远处的光河收回,落在我脸上,“听说今晚有特别观星活动。”
我有些意外,但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了点头。
或许是“星空”这个词触动了我,或许是此刻的我,极度渴望能找到一个地方,可以暂时逃离地面上的这一切纷扰。
穹顶之下,是一片人造的、却依旧壮丽的星空。当灯光暗下,无数星辰在头顶缓缓亮起,将我们包裹时,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渺小感同时攫住了我。
耳边是讲解员温和的声音,介绍着星座、星云、以及光年之外的故事。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寻着那些彼此缠绕的双星系统。
它们那么紧密,共享着质量,牵引着彼此,在引力的舞蹈中旋转。
美丽,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
我想起陈砚看我时那双执拗的眼睛,想起我们勾在一起的小指,想起那份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依赖。
过近的引力,会导致潮汐撕裂,最终共同毁灭。
苏灵汐的话语在此刻与眼前的景象重叠,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我一直以来不愿正视的恐惧。
我又看向那些疏散星团,年轻的恒星在其中自由地闪耀,彼此辉映,却又保持着独立的运行轨迹。
像夏知予,我想。
她可以在群体中发光发热,却又拥有属于自己的、不为人知的秘密轨道。
而当我听到关于宇宙膨胀的理论,听到所有星系都在彼此远离,听到那无尽的虚空和冷寂的未来时,一种更深的茫然包裹了我。
我的烦恼,我的痛苦,在这宏大的叙事面前,算得了什么呢?可这种认知,并未带来解脱,反而让我感到一种更基础的孤独。
苏灵汐一直安静地站在我身边。她没有像讲解员那样复述知识,只是在某个星图特别明亮的时候,会偶尔低声说一两句自己的见解。
“那颗亮星,处于生命末期的不稳定阶段,”她看着一颗异常明亮的恒星,声音平淡,“剧烈的能量喷射,会清扫周围的一切,也为新恒星的诞生创造了条件。”
毁灭与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