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许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衣物,脸颊依旧滚烫。
他不敢再看云初见,垂首道:“草民……草民去楼下看看吃食备好了没有。”声音带着一丝逃离的急切。
“去吧。”云初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不出情绪。
秦卿许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房间,后背紧紧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才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依旧发烫的脸颊和耳朵,心跳如擂鼓。
方才换药时那近在咫尺的距离、温热的呼吸、专注的目光,还有云初见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
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深吸几口气,勉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才扶着墙壁,一步步挪向楼梯口。
楼下大堂比楼上热闹许多,烛火通明,几张方桌旁坐满了南来北往的客人,推杯换盏,喧闹嘈杂。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酒气。
秦卿许找了个角落的僻静位置坐下,要了一壶清茶。他肋下依旧隐隐作痛,精神也有些疲惫,只想安静地待一会儿。
这时,大堂中央临时搭起的小台子上,一个须发皆白、穿着长衫的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醒木一拍,啪的一声脆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诸位客官,今日老朽不说那才子佳人,也不讲那江湖侠义。”老说书声音洪亮,带着一种沧桑感。
“且说咱这江南道北边,有一户姓魏的人家……”
秦卿许端起茶杯,心不在焉地听着。他本意是下来透透气,顺便打探些消息,但此刻心神却依旧被方才楼上换药的情景占据,难以集中。
“……这魏家,世代清流,诗书传家,祖上三代皆在朝为官,官声清廉,两袖清风,乃是真正的清贵门第!”说书先生声音抑扬顿挫。
“传到这第三代家主魏清源,更是青出于蓝,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从不贪墨半分,家中妻儿老小,亦是粗茶淡饭,布衣荆钗……”
秦卿许的思绪却飘远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间上房,看到云初见俯身时垂落的墨发,感受到他指尖隔着绷带传来的微凉触感,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肋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药膏的清凉和绷带的束缚感。
“……可叹呐!天有不测风云!”说书先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悲怆。
“魏夫人临盆之际,竟突发急症!魏大人遍请名医,奈何…奈何家中清贫,竟连那救命的药材都买不起,眼睁睁看着发妻……血崩而亡!”
“呜呼哀哉!”台下有人发出叹息。
秦卿许端起茶杯,送到唇边,却忘了喝。
他眼前仿佛浮现出云初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烛光下专注地看着他的伤口,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
“魏大人悲痛欲绝,料理亡妻后事时,更是发现……发现家中竟无余财购置一块像样的墓地!”说书先生的声音带着哽咽。
“堂堂朝廷命官,清廉至此,竟连发妻的安身之所都无法周全,魏大人羞愧难当,万念俱灰之下……竟……竟在亡妻灵前,悬梁自尽!”
“唉……”大堂内响起一片唏嘘之声。
“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女儿……”说书先生的声音低沉下去。
“可怜那孩子,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如今……如今也不知流落何方,是生是死……”
秦卿许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
魏家的故事固然令人唏嘘,但此刻,却像隔着一层薄雾,无法真正触动他的心弦。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的,是云初见那带着一丝慵懒戏谑的声音。
“秦公子……家大业大啊……”
还有他凑近时,压低声音说的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