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家的产业吧?”
那温热的气息仿佛还拂在他的耳廓……
“……如今这世道啊……”说书先生摇头叹息,声音带着愤懑。
“清官难做,好人难活!反倒是那些贪官污吏,豪强恶霸,一个个锦衣玉食,作威作福!诸位客官可知,为何如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众人,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只因这江南道上空,悬着一双琉璃眼!”
“琉璃眼?”有人疑惑地问。
“正是!”说书先生醒木一拍。
“无情无欲,冷若冰霜!只看得见那金山银山,税赋钱粮,却看不见这黎民百姓的疾苦血泪!看不见那魏家满门的忠烈悲歌!”
“那双琉璃眼啊……”他拖长了调子,声音带着深沉的讽刺。
“便是那高高在上,坐拥天下,却视人命如草芥的……”
秦卿许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琉璃眼……无情无欲,冷若冰霜……
他猛地抬头,望向二楼那紧闭的房门。
云初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说书先生后面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大堂内的喧闹,众人的唏嘘,仿佛都离他远去。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那双在烛光下流转着幽深光泽的琥珀色眸子。
平静的、专注的、戏谑的、带着一丝少年顽皮的。
还有方才换药时,那近在咫尺的距离里,眸底深处一闪而过而又难以捉摸的关切。
不,不可能。
秦卿许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念头。
那是帝王的眼睛。
是掌控生杀予夺、俯瞰众生的眼睛。
是说书人口中,那悬在江南道上空、无情无欲的琉璃眼。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此刻想起的,却是那双眼眸里,一丝鲜活的、属于少年人的顽皮和烟火气。
还有那指尖触碰绷带时,微不可察的轻柔。
他低头看着手背上被茶水烫红的印记,又抬头望向二楼紧闭的房门,心中一片混乱。
魏家的悲剧,江南道的血案,说书人的控诉……
这一切沉重的现实,此刻都被一种更强烈的、更私人的情绪所淹没。
他满脑子,都是方才楼上,云初见帮他换药时,那近在咫尺的距离,那温热的呼吸,那专注的眼神,还有那双被说书人称为琉璃眼的、此刻却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琥珀色眸子。
他失神地坐在角落里,茶凉了,人散了,说书声停了。
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心神不宁,脸颊微烫,肋下的伤处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中那份翻江倒海的混乱来得强烈。
江南道的风暴尚未真正踏入,在这四方客栈的角落里,秦卿许的心,却已先一步陷入了更深的漩涡。